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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练功刻苦,不要命似地查案,不久就被选进了锦衣卫,御赐鱼龙锦袍、佩斩龙刀,升副指挥使。韩殊对她仍旧如常,只是无要紧的事就不再见她。她也不再主动提起那些旧事。

在京城待到第四年时,北镇抚司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高个子、面容阴沉的青年叫陆远,听闻是皇帝亲自去北疆控马镇救出来的死囚犯,官阶升得腾云驾雾,没半年就做到了指挥使。另一个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同袍,叫周礼。

与陆远性格完全相反,周礼简直是朵人见人爱的太阳花。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但窈娘只觉得他吵闹,且觉得他绣花枕头一包草,全靠着抱住陆远的大腿一路晋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兵痞。

然而,几次搭档出任务都恰巧是她和周礼。不管遇到什么险境,那青年总是笑呵呵的,也总是冲在她前头,替她挡过不少明枪暗箭。

被护着的次数多了,她也疑惑起来。某天她终于忍不住,把周礼扣在案卷室中质问,他却依然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我幼年丧父,是阿娘抚养我长大。阿娘常说,愈是不爱喊苦喊累的人,其实最苦最累。若是日后身边有这样的人,就算只是萍水相逢,也要力所能及地照拂他。”

她沉默了半晌,歪着头看他:“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周礼摸了摸鼻子:“你平日总是独自一人呆着,查案时不要命,受重伤也不在乎。你心里,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她怔了怔,心中浮现的却是连绵的雪景。一个身形瘦削却气势逼人的男子站在大雪的尽头,找到她,抱起她,带她回家,看她的眼神却总像是隔了千万里的冰雪。

她还是忘不了韩殊。

“是,我是有心结。那又怎么样?以后不要多管闲事来救我。”

她把伤药往桌上一放就走,周礼麻溜地接过,攥在手里,又朝走出门的她喊了一嗓子:“好意我收下了,其他的,我可没答应!”

她带上门走出去,却觉得那一天的阳光照在身上,竟也有一点温暖。

五)

大历十年的冬天,羽翎卫又来了个新人。身材娇小,叽叽喳喳,总是跟在陆远身后。难得的是,素来冷着一张脸的陆远对那女孩却有用不完的耐心,眼睛永远在女孩的身上。

不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是陆远新娶的夫人,也是与他有世仇的夏家的女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远爱夏青鸢。

原来,真正的喜欢是藏也藏不住的,而可以忍受、可以割舍、可以忘掉的,或许也没那么喜欢。

想到这一点,她突然心里一轻,眼泪就掉落下来。

那天之后,她变得开朗了许多,连见了周礼都偶尔笑一笑,吓得周礼摸不着头脑,悄悄询问陆远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

她主动找周礼搭档查案子,假扮一对新婚夫妻,去参加一位显宦的家宴,目的是拿到与会名册上某个重要证人的手书。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那夜韩殊也应邀列席,只是坐在纱帐内,她看不见他。更没想到的是,她在和周礼假装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时,韩殊却坐在角落,把那幕假做的真戏看得一清二楚。

周礼那天破天荒地脱下那身破旧军服换上了锦袍,一双含情目顾盼生辉,笑容春风拂面,说话又会讨人欢心,竟夺去了宴会上京城贵胄公子们的风头。他们站在一起时,就是一对璧人。她不知为什么,那天很高兴,多喝了几杯酒,竟然有了几分醉意。

拿到手书后,她索性假装醉酒,倒在周礼怀里,顺势把手书塞进了他的袖笼。周礼当即会意,一把扶住她,直接抱了起来:“夫人喝醉了,属下先行告退。”

她闭着眼假寐,正暗中庆幸大功告成,耳边却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放下她。”

是韩殊。

她没有睁开眼,反而脸更深地朝周礼怀里拱了拱。她相信周礼不会那么听话。若要说京城还有谁敢在九千岁面前不低头,那就只有陆远和周礼这两个从控马镇死牢里被放出来的兵痞。

“扰了九千岁的雅兴,罪该万死。只是夫人身体不适,要早些回去了。”周礼把夫人两字咬得很重。方才一直戴着幕篱,不知韩殊是不是认出了她。可此案子与韩殊并无关系,就算是认出了,又能怎么样?韩殊不是会自找麻烦的人。

“哦,夫人。”

韩殊在看她。那眼神烫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红了。

“韩某错认了。” 他终于让步,任由周礼抱着她扬长而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再次确信,韩殊一定认出了她。

周礼送她回韩府,如今她住在府里的别院,今日家中仆役睡得早,大门竟然已经落锁。她趁着酒意,要翻墙回去,周礼竟然快她一步,抱着她稳稳落在院内。

从前从不知道,他轻功也如此了得。

“你什么时候练了轻功?” 她诧异。

“一直都会,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他抱着她一路轻捷地进了院门,院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

送走周礼,她踉跄着走进了院落,那盏灯晃动了一下,却并未熄灭。

那是韩殊所在的书房。从前她出任务时,常常晚归,归来时就会看见韩殊书房里亮着灯。待她走回自己的卧房时,那盏灯就会熄灭。

她一直不知道,那盏灯是为了等着她而留,还是她自作多情。

然而这一次,她鬼迷心窍似地又多走了两步,从微阖的门缝向里看去。她想看一眼他的样子,哪怕就一眼。

那踏出的一步让她后来后悔了许久。

屋里灯火昏黄,韩殊背对着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里衣,面朝着书房另一侧的墙,墙上挂着一幅肖像。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低沉,念着一个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羽衣。”

她不回头地跑了出去,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卧房,只觉得天地俱黑。然而就在她刚离开韩殊的书房门口,男人就停了动作,在烛光中静默许久。

六)

那是她加入羽翎卫之后,最后一次见到韩殊。那夜所见到的秘密她对谁都没有提起,只是逐渐开始留意先皇后与韩殊的旧事。

他们一同去了扬州,那也是韩殊的故里。大街小巷都流传着关于四柱国在乱世中相逢的话本,说的却都是大历皇帝与皇后之间的儿女情长。

韩殊只是在故事的最初被提起,作为江羽衣与刘玄礼相逢之前的铺垫,潦草交待了一句,说九千岁与先皇后是扬州旧相识。

韩殊身世成谜,人们只知道他出生在扬州,从小混迹于伎馆歌楼,长于弹琴,善察言观色。因容貌阴柔,常被误会为伎馆里的倌人。江羽衣从河神庙逃出来之后,混迹扬州卖艺,两人常在街头相逢,后来成了莫逆之交。

乱世里,相貌姣好却出身寒微的男女,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窈娘想象不出他们年少时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痛楚。

韩殊十八岁时,当时还是草莽军痞的刘玄礼来到扬州,与江羽衣一见钟情。那之后,两人之间的故事里就再也没有了韩殊。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先皇后的故事里,是在穆庆三十年的狼牙山战场上,漠北军在山下与北帐可汗对战,大营却被攻陷,江羽衣难产而死,小公主失踪。

刘玄礼、陆停渊、夏焱、韩殊。她有那么多曾经并肩作战的挚友与爱人,却没有一个赶得及回去救她。

话本里写,皇帝悲痛欲绝,不能为皇后操持后事。是韩殊替她起坟,按照她从前的愿望,将她埋葬在了狼牙山上。

那一段故事,她曾在扬州的茶坊酒肆里一遍遍地听,听完了总是沉默。

七)

从滇南回去后,她对周礼的态度转变了许多。得知他曾是自己的搭档,在百花杀培养杀手的那座幽深山谷里,她曾经有许多搭档,但后来都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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