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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水,再加上回明窟里天气变得快,每年只有过了十二月下旬,才开始结冰。如今才十二月初,早呢。”朱知府笑道。

船上除了裴、林以及红姑,还有朱知府几个小妾、朱知府十一二岁的儿子朱修和儿子的私塾老师周举人。

“怎得不见嫂嫂?”裴训月问,她指的是朱知府夫人李明香。李明香出身名门,未出阁时就在京城内有些名气。

“她偏头风犯了,在休息。”朱知府说。他又环顾船内,忽然问:“翠珠呢?怎么没见她来。”

“翠姨娘说身上不爽利,恕难奉陪,要在房里躺一会儿。”有个丫鬟回答道。

船便直接启程。风拂过面颊,竟当真有几分柔和。昨夜鹅毛大雪,今夜恍如仲秋。回明窟确实是个古怪之地。裴训月觉得热,将身上的大氅脱去。

朱知府的儿子话最多,小孩子叽叽喳喳。周举人话却很少,言行总很僵硬,心不在焉似的。裴训月看在眼里,觉得奇怪,但没问。

湖不大,但弯弯曲曲,船便也开了一会儿。忽然,众人听闻半空中,传来一阵诡异的女人笑声。

夜深,灯暗,水面波纹幽幽,四周静无人声,唯有笑声一阵阵地传来,叫人浑身不适。“怎么听着像是翠姨娘的声音?”周举人问。“出去看看。”朱知府好像十分紧张,赶忙掀开船帘,众人紧随其后。

果然,不远处的湖正中,翠珠站在一艘船的船尾。

只不过,她闭着眼,脸色十分苍白,表情古怪,无法判断方才那笑声是否由她传出。翠珠身旁,还站着一个梳丫鬟发髻的女子。两人俱穿着披风,不过,翠珠穿得是大红色,丫鬟穿得青鸦色。

船眼看就开过了湖中心,即将穿过一个小桥洞。因为湖水弯曲的关系,一旦进入桥洞,就进入了视觉盲区。裴训月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起了颤栗。她直直盯着船舷,谁知,下一瞬,那船却安然无恙从桥洞里出来了。

只不过,翠珠和丫鬟,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众人。

眨眼间,扑通一声,红色披风蓦然跳入水中。紧接着,穿青鸦色披风的人,也像一片轻叶般随之落下去。伴随着那艘船上一声大喊。

——“快救人啊!翠姨娘跳湖自杀啦!”

第4章 挖眼金佛

(四)验尸

深夜,朱府灯火通明。

朱家人口不多,深夜还燃明灯是罕事。金吾卫更是莫名下令封锁朱府所有出入口。

周遭百姓纷纷揣测,莫不是发生了大变故。

而朱府里,西边堂屋内,裴训月坐在正中。地下放着两幅竹担架。一个躺着穿大红披风的翠珠,一个则躺着青鸦色披风的丫鬟,据朱府人说名叫小棠。

二人面色苍灰,了无生气。

两具尸体罢了。

朱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已集聚。有的哀戚啼哭,有的一言不发。

船上发生的事众人都看在眼中。很明显,翠珠跳湖自杀,而小棠救主溺亡。这是一起意外的惨案。

可裴训月却在事情发生后,立即要求婢女红姑去请金吾卫封锁朱府。金吾卫监护京城四坊,其统领是裴家多年交好。因此,不多久,一批金吾卫人马就将朱府围了水泄不通。

朱知府脸色铁青,还没来及多问,忽听得有人在门口哀哀道——

“松哥儿,我来迟了。”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一位娇弱的妇人袅袅行来。裴训月一看来人浑身行头,便知道是因偏头风未曾上船的李明香。

李明香未出阁前,和裴夫人有些交情,曾多次见过年纪尚小的裴家姐弟。裴训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正思忖如何应对,只见那李明香已经行至座前。

她走路很轻,明明四下无风,也叫人觉得衣裙曳荡。瓜子脸,秋水眼。头发挽成髻,愈衬得下颌儿尖尖,我见犹怜。值守门口的两个金吾卫,眼睛半觑半盯,痴痴跟着她转。

“拜见嫂嫂。”裴训月惴惴不安,行礼。

“快起来,松哥儿。”李明香扶起裴训月,仔细一盯,还没开口眼睛先红了半圈,“许久未见,长这么高了。你娘说你身体不好,我瞧着倒是康健。”说罢,柔柔一笑,“怎得还叫嫂嫂?从前可是叫明姨。”

“明姨,我娘常记挂你呢。”裴训月见李明香根本认不出自己女扮男装,登时舒了口气。

李明香笑笑,眼底却滑过一丝落寞。“家里忙,和你娘走动得少了。”她道。裴训月应着,余光却观察朱府其他人的一举一动。除了朱知府的儿子见到亲娘立即扑入怀中外,其他人,均一动不动。

离李明香很远,简直像避瘟。

“翠珠妹妹当真命苦。小棠也是可怜。”李明香和裴训月寒暄完,便去瞧尸体,以袖掩面洒泪,胸口起起伏伏,似是被死者的可怖溺水样吓到呼吸都急促。

“明姨节哀。”裴训月不忍,示意红姑扶她去坐。

“府里出了这样丑事,是家门不幸。”朱知府忽然生硬插话,“不过,不知裴大人请金吾卫来,是何用意?”

下午还亲热称呼”裴贤弟”,如今却立刻改口。裴训月面上淡淡的,并不恼:“朱知府,恕在下走个流程。虽说翠珠自杀,众人目击。然而她毕竟是化虚一案嫌犯。但凡敲了僧录司路鼓的案子,须得有头有尾结束才好。”

“各位莫急,只待仵作来验过尸,写完验簿,便可结案。”

此话一出,众人便都归坐原位,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着仵作的消息。

翠珠好像没什么家人,孤零零。死讯传出去快半个时辰,也没人来吊唁。倒是丫鬟小棠的哥哥和娘,急急奔来哭号。朱府的人少不得宽慰,又是送银子又是答应厚葬。一时间热闹得很。裴训月是外客,不便插手,只是静静坐着。她盯着眼前一支明烛垂蜡泪,像是入了定。直到门外忽然有人高喊——“报!”

众人都屏息。

“报!验所的仵作长严春生犯了严重痢疾,已送去就医,来不了。”

上午还在给化虚方丈验尸的仵作长,怎么这会就犯了痢疾?

裴训月:“既是仵作长来不了,请个小仵作即可。”

“他手下只两个小仵作,一个前日告假回江南探亲,已上了水路。一个五日前因大雪滑了一跤,躺床上养伤,下不了地。”

堂堂北坊验所,一共三个仵作,竟然,都脱不开身了。

裴训月皱眉。

翠珠是朱知府的妾,小棠是外头清白人家的女儿。两具尸体横陈,一旦放久了,不但于礼不合,只怕也要生蛆腐臭。眼下,要么速验。要么,只当翠珠是自杀,让朱家直接安葬了事。

裴训月此时深恨自己从前顽闹太过,什么《名公集》、《洗冤录》,怎么没多看它几本?要是自己也通仵作之术,何苦如今受人辖制。

她有强烈的预感,翠珠之死,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何况,朱府里有一尊挖眼金佛。

只是如今,临时去其他三坊请仵作太过大张旗鼓。她不谙京城四坊关系,却也晓得其中暗流涌动官场倾轧。那到底还有谁,能来救下这个场?

忽然,电光火石般,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斯致兄,你来。”只见裴训月向林斯致招手。二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商量些什么,片刻后,林斯致匆匆出了门。

朱知府的小儿看见姨娘溺死,本就吓得不轻,如今等待许久,更是哇哇大哭。“松哥儿,我先带人去哄孩子睡觉。”李明香告了辞。几房的姬妾见大夫人一走,也纷纷坐不住。金吾卫穿插宅中,盯梢朱府各房,连只苍蝇都逃不过手掌心。裴训月便放心地任由众人告辞。

一时间,堂屋中只有朱知府 、几个老仆、三两亲戚和那从晚上就一直言行怪异的周举人。

“裴大人,到底有多久,仵作才来?”朱知府问。

他的语气不像诘问,倒有种期盼。裴训月转头:“快了。”说罢,余光看见周举人的鬓角像在留汗,水珠啪嗒滴在蜡烛上,那昏黄烛光可疑地一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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