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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王落座,却恰好就在她与陆远的坐席对面,隔着歌伎献舞的锦毯,与她遥遥相望。此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单手托腮对她抛了个飞眼,接着她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噼啪”声,陆远面色如常地捡起了摔在地上的玉杯。

“不小心。”

夏青鸢在心中默念造孽造孽,不知自己今夜有没有命走出这个大殿。

“你喜欢他什么。” 陆远突然开口。

“谁?” 她还沉浸在构思逃跑路线中,被陆远突然发问,竟一时没反应过来。陆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滇南王。”

“啊,我……我喜欢他,因为他对我无意。” 她微笑了一下,放下了酒杯:“滇南王求娶我也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对他动心。”

“你当初也曾觉得,不会对我动心。” 他语气里的醋意快要漫到她身边。夏青鸢一时语塞,只好破罐子破摔:“往事不要再提,那时是我色令智昏……”

“你说什么?” 陆远今晚第一次转过头看她,两人其实离得不远,因此恰看到了她穿着的齐胸襦裙与轻纱半臂。夏青鸢喝多了酒,双颊飞红,双臂搁在桌席上,一双醉眼胡乱飘着,看谁都有情意。

他忽地有些生气,却不知为何生气:“原来你当初说对我有意,是色令智昏。”

她也生气,却是因为近日来接连不断的委屈。也是今夜酒壮怂人胆,就点头接上他的话:

“是啊,谁知道当年信誓旦旦非我不娶的人,是因为受了皇上的诏令呢。” 她越说越气:

“陆远,我当初那样一心想与你在一起,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怜?”

他忽然安静下来,眼里又是她看不懂的情绪。陆远想伸手抹掉她眼角尚未掉落的泪珠,又缩回了手。

“你都知道了。是陛下告与你的吗。”

她也转过脸,与陆远恰似一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是。若是陛下不告诉我,你连这件事也要一直瞒着我,是不是?”

沉默中,滇南王不知何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弯下身停在他们的坐席前。陆远立刻起身,两人像蓄势待发的狼与虎一般对视着,最终还是滇南王摸了摸鼻子,双眼弯弯,笑得客气又欠打:“陆大人,听闻你已知道了,昨夜陛下下旨赐婚的事。你们假夫妻也做不了几日,何必还要吵架呢?不如喝我一杯酒,日后朝堂上还要相见。”

陆远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夏青鸢拼命向刘退之使眼色,对方却浑然不顾,像是铁了心要看看陆远发怒的样子,还觉得颇有趣味。而她看向对方的眼神,在陆远看来却像极了眉目传情。

“这杯酒,我替陆大人喝了。” 她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手接过酒杯,却被陆远握着她的手夺过去,仰头一口饮下。喝完了,他却没放开她的手,而是攥得更紧。

“陆远,放手。” 她低声催促,陆远却回头看她,借着酒意,那燃着火焰的眼神让她心里一动。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能让你带走她。” 陆远转过头对刘退之开口,语气凶狠,像极了在街头打架的兵痞,也像穷途末路的豺狗,对敌人虚张声势地亮出所有獠牙。

“本王对你的女人不感兴趣。不过是惜才,借来一用。待事情办完了,自会还你。”

她看着两个男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忽然挣脱了陆远的手:“如果不是滇南王带我走,而是我自己要走呢,你会放我走吗,陆远?”

他回头看她,继而转过眼去,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倘若是你自己要走,我放你走。”

围观的宾客听到此时忍不住发出不满意的嘘声,却在滇南王扫视一圈后都噤若寒蝉。对方终于摇着扇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与陆远却心绪未平,并肩而坐,也像隔着千山万水。

盛宴开始了。

龙椅上依旧空无一人,珠帘掀开,却是韩殊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纸诏书。他将诏书徐徐展开读起来,众人听完却都静默了。

是天子宣布认夏青鸢为义女,赐江都县主封号的诏书。

皇帝没有亲自下旨赐婚,却用这纸诏书替她铺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日后不再是那个不可被提及的罪臣之女。而这一举动也变相承认了当年的大历宫变,多半也只是一场冤案。

她沉思片刻,还是接下了诏书。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石壁上江羽衣那张寂寞的脸和脸上的泪珠。那一个瞬间,她好像明白了江羽衣当年在石碑上刻下羽翎卫誓言的心情。

皇帝的道歉,来得太迟,太高傲。然而毕竟离查清真相又近了一步。她渴望这样一个机会已经太久。

宾客们都向她望过去,连带着看向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黑一彩,一个沉郁一个招摇,一个是被皇帝一手提拔上来对付九千岁的罪臣之后,一个是成日里花天酒地游戏人生的赋闲王孙。现在看来,若是比门当户对,竟然是滇南王胜算更大一些。于是人们看陆远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同情。

这就是京城的残忍之处。胜负朝夕移位之间,人们就像闻见血腥味的豺狗,一齐拜倒在新起的权贵脚下,而旧的就跌落尘埃,受万人践踏,下场比布衣更不堪。

她接下了诏书刚要落座,却被身后的韩殊叫住:“江都县主,如今已与陆指挥使和离,就不用拘礼坐在一处。听闻昨日县主新收下了滇南王的婚书,正是双喜临门,不如就此换了座次。”

韩殊说完,还火上浇油地指了指滇南王身边的坐席。

满座哗然。虽说方才已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如今被九千岁再次证实,还是颇为震惊。

还未等她动作,陆远就起身离席:“在下身体有恙,先行告辞。”

韩殊却叫住了他:“陆指挥使,扬州裴氏串通‘百花杀’,意图谋反的证据,我的手下找到了。但既然是我的人费了辛苦,这证据便不能白白地给你。”

陆远停止了脚步:“左相想要什么?”

韩殊在上首的位置坐下,左右立刻放下珠帘,摇起团扇。他隔着珠帘望向殿中的泱泱众人,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窈窕身影,神色顿时暗淡下来。

“想要陆指挥使用上次扬州一案中,与裴季卿有关的证人,来换我手上的证据。”

与裴季卿有关的证人,除了夏青鸢,就是查到了裴家账本卷册的周礼。陆远捏紧了手里的仪刀:“恕陆远不能从命。”

韩殊哈哈大笑,玩味地看着陆远:“韩某知道陆大人一向对下属爱护有加。既然如此,韩某就给大人一个台阶下。听闻大人在军中擅舞剑,不如今日在殿前一舞,替江都县主贺喜。舞完一曲,韩某即将证物双手奉上。”

原来,韩殊扣着证据到现在,只是为了找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陆远,也杀杀羽翎卫的威风。

夏青鸢咬牙站起身,正要阻拦,却被陆远抢先一步:“臣愿意。”

接着他对她点点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无妨”,就在宽阔的锦毯上盘坐下来,闭上眼睛,抽出了腰间的仪刀。

大宴上的佩刀都是仪刀,刀口被磨钝,质地脆硬,不能近战砍杀,仅做礼仪观赏之用。他手里拿那一把却不是如此——那刀口是开了刃的。

陆远立刻抬头看了韩殊一眼,他却低下头去,抱起跑到脚边的狸花猫认真抚摸,没有与他对视。

夏青鸢往腰间去探她自己的佩刀,却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是裙装,根本没有带刀。

今夜替她换上衣裙,邀请她来赴宴的是窈娘。此前找到了裴家账本证据的也是窈娘。思及此,她的心忽地一沉。

陆远拿着开刃的刀,依旧摆了个起手式。那是陆停渊当年独创的刀法,适用于草原骑兵近战,力道如雷霆,静时渊渟岳峙,动则万钧。

陆停渊纵使含冤而死,大历朝也无人不记得他是军神。甚至有人说斩龙刀的刀法也是他少年时在漠北牙帐中所学,后来教给了皇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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