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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军官灯盏照耀之下的地面,用手指了指:“小心点,地上有证据。”

军官哎呦一声,抬起脚来,才发现脚下的地面有一滩湿漉漉的水。他伸手沾了一点闻了闻,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是血。”

(四)

“你是说,昨夜那河神带着鬼新娘,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守卫的眼皮子地下来了又走,还没有被发现?”周礼皱眉看着夏青鸢昨夜画下的河神画像,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守卫说了谎呢?”窈娘也站在一旁,摊开了其他案卷,将河神画像放在一处,仔细比对。

“就算是巷口的守卫包庇他们,任由其来去,少说也有三十余人,如何能迅速消失在扬州城里,不被其他守夜巡逻的卫兵发现?”周礼继续看着画,陆远却坐在一旁,翻起了手边

放着的话本子。

扬州自古就是说书人聚集之地,坊间流传的都是大历朝最新的话本。昨天不知谁买了几本,放在了桌上。陆远正在翻着的那本是《大历旧事》,讲开国皇帝刘玄礼与四柱国少年时的野史,也是扬州街头最爱讲的话本子。

“师父,您也别光看热闹,您昨夜与师娘在那巷中,还曾发现了其他证据?”周礼见陆远如此悠闲,忍不住探过头去打扰:“《大历旧事》?这本我早看过了,编得也太离奇,还说先皇后与左相少年时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皇帝横刀夺爱,这不是乱写嘛哈哈哈哈哈。”

窈娘听到左相二字,整理案卷的手停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陆远瞟了他一眼:“你此前说,先皇后江羽衣的故乡,正是在龙隐镇?”

“是啊!师父您从前没看过《大历旧事》吗?圣上当年为何能在短短几年内扫清天下击败北胡,正是因为圣上与四柱国各有一件平定天下的圣物:斩龙刀、虎贲骑、丹青眼、羽翎卫,还有河图洛书。斩龙刀就是圣上的佩刀,当年亲斩北地可汗之后缴获,如今被供奉在国库里;虎贲骑、丹青眼与羽翎卫则不必说,而至于那河图洛书……”周礼讳莫如深地摇摇头:“从无世人见到过,最为神秘,却也在五件圣物中最为关键。”

“泥版?”

周礼压低了声音八卦:“据说,先皇后江羽衣自幼就通天文历法,能预言天下兴亡运势。十六岁时就曾解出卦象,说乱世将终结于五个人之手,而她将是其中之一。只不过那时候她只是个在庙里替人卜卦的小神婆,没人信她说的话。后来,先皇后与人一同逃出龙隐镇,去了扬州。自那之后,她的卜卦异能就名扬江左,也是在那个时候,有传言说先皇后手里有一物,名河图洛书。得此物者,就是命定的天子。”

陆远放下了书,专注听着周礼讲野史:“你方才说,先皇后在龙隐镇时,曾在何处替人卜卦?”

周礼讲得眉飞色舞,闻言一愣:“在庙里啊,不然还能在哪里?”

“在什么庙里?”陆远继续追问,周礼突然灵光一现,惊讶地看着陆远,窈娘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个关键线索,同时抬起头来:“该不会是……”

“河神庙!”院门前传来一个声音,是夏青鸢从门口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其余三人围过来,陆远先接过了她的布包:“这是何物?”

夏青鸢拿起茶壶先灌了一大口水,才笑着说:“打开看看。”

陆远将布包打开,里面金光闪闪的衣料散落开来,华美无比,众人一时沉迷于欣赏衣料之中。

“这是扬州特有的织金缎,昨夜河神身上的衣料,就是这个。”夏青鸢叉着腰,十分自信地指着那些缎子。

陆远拈起其中一件,仔细观察上面的金丝花纹,果然与昨天看到的龙鳞状波纹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那河神也是人,也穿扬州产的衣料。”周礼托着下巴,连连点头。

“昨夜河神又现身扬州城一事,已经在城中传遍了,现在人心惶惶,年轻女子都不敢出门,各家商铺的生意也冷清了许多。”夏青鸢一路跑回来,又急着分享线索,说得上气不接下气。陆远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顺手递给她一杯热茶,继续低头分析案情:“昨夜柳娘请我们三更天去她府上,‘河神’恰巧在那时出现,又恰巧在‘河神’消失后,让守卫撞上我们站在血迹旁边,怕也是这个目的。”

“什么目的?”周礼一时没跟上节奏。

“京城来的羽翎卫也撞见了‘河神’,还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逃走。如今全扬州城怕是都知道了‘河神’之神通广大,连你我都无法阻拦。”一直没有说话的窈娘在此时接话,手里捧着一册案卷与一张昨夜夏青鸢临摹的画纸,铺在长桌上。

“这个,是龙隐镇的河神庙塑像。这一个,是昨夜青鸢姑娘画下的‘河神’样貌。”窈娘指着两幅画:“你们看看,可发现了什么疑点。”

“就是这个!我方才在市集上跑了几十家铺子,找昨夜看到的布料,发现扬州城里几乎每家店铺,都会供奉此神像,以求财神庇佑。问过后才知道,这神像名叫‘乌将军’,是扬州本地的城隍,也是河神。而龙隐镇中,送少女做活祭的地方,应当也是此类供奉‘乌将军’的河神庙。”

那案卷是一幅长卷,摊开来是一张古画,中间一块泛黄的纸上,画着一尊神像,造型诡异。他通体以乌木雕成,却没有五官。手里拿着一块青石板,上面却没有写字。

“乌将军天生无面,象征天地不仁。手里的石板是生死簿,执掌凡人命数。江左民间多信神鬼,这些神的功用也与当地的水土相关。扬州人多经商,多涝灾瘟疫,又近江水,因此这神灵也就同时是河神、财神与城隍爷。”窈娘将卷册里记载的扬州风土指给其余的人看:

“每年春季,为祈祷春苗有个好收成,村里都会挑选十五六岁的女子送进河神庙,替村民祈祷斋戒。被送给河神的女子此生不能再另嫁,与出家并无区别,人们都称其为‘神婆’,也有人叫她们‘鬼新娘’。”窈娘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当年,先皇后怕也是如此被送进了河神庙。”

“这陋习竟已施行了这么多年?”周礼咬牙切齿:“这不是草菅人命么?”

“以往,‘神婆’也只在龙隐镇一带存在。可今年……涝灾泛滥,江左大片农田被淹,人们流离失所,新建的‘河神庙’却比往年还要多。送孤苦女子进河神庙的案子各地皆有,但近来被送进庙里的女子们,大多下落不明。”

窈娘又指了指那幅夏青鸢所绘的‘河神’画像:“昨夜你们所见的‘河神’,便是近来新建的河神庙里所供奉的那类河神像。由于时间紧,又聘请不到好工匠,就只能用纸扎做个粗制滥造的像,摆在庙里收香火钱。”

四个人都沉默了。最终,还是夏青鸢先开口提议:“既然始作俑者在龙隐镇,我们不如分头行动,留几个人在扬州守着,余下的人去龙隐镇,看看那河神庙里,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其余人纷纷点头。周礼率先举起手:“我愿驻守扬州!那柳娘现在颇有嫌疑,需派人盯着。”

窈娘也迅速举起手:“我与周礼同去。”

“窈娘大人,那烟花巷不是清净之地,怕……”周礼摸了摸鼻子。

“怕什么?”她飞了一个冷冷的眼风,周礼立刻闭了嘴。

夏青鸢笑着收起案卷:“那么,我与陆大人一同,明日就去龙隐镇。”

陆远掩不住嘴边的笑意,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如此安排,较为妥当。”

(五)

“织金缎价格不菲,一匹怕是就要千金。你是如何买到的?”待周礼与窈娘先后离开,陆远才拦住夏青鸢询问,眼神关切:“羽翎卫的月钱并不多,你不会是又……”

夏青鸢笑容神秘:“我已许久不用卖假画维生了。那织金缎不是我买的,是有人送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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