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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子重新披上衣服,陆远才缓缓将刀收了回去。

“裴某知道姑娘是可托付此愿之人。”他抬起鸦羽般浓密的眼睫,眼睛漂亮得让夏青鸢倒吸一口凉气。

“愿尽数告知天香阁坠楼案,与夏府坠井案之内情,但唯有一请,望夏姑娘能应允。”

陆远刚要开口,却被夏青鸢眼神制止。

“裴公子请讲。”

“裴某望死后,能与天香阁已死之花魁牡丹,葬于一坟。”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长长舒了一口气。

夏青鸢弯下身,直视他眼睛:“公子说的,可是被抛尸井中的那位死者、天香阁真正的花魁——牡丹姑娘?”

对面的男人听见她的话,欣慰地点头。夏青鸢像想到了什么似地,瞳孔突然睁大:“是芍药杀了牡丹?”

就在此时,从天窗漏光处发出一声微响,一根银针没入了裴公子的脖颈,紧接着他身体僵直,抽搐了几下,向后重重倒下去。

“青鸢,小心!”陆远一把将她拽回暗处,她来不及听完,又不顾死活地冲上去,将裴公子也拉到了暗处。

周礼早在听到响动时就冲了出去,追击屋顶上的刺客。陆远探手向裴公子鼻尖,又俯身听了一会,站起身摇了摇头:

“裴公子他,怕是已断气了。”接着从脖颈处拔出那根银针:“这针上有剧毒,需带回去令仵作验看。”

夏青鸢还半跪在地上,裴公子双眼未阖,仿佛还有呼吸。

“能站起来么?”陆远拍了拍她肩膀。

夏青鸢呆呆抬头看着陆远:

“他的发妻芍药,或许是夏府坠井案的真凶。那天坠楼的,不是芍药,是她的手下之一。”

“现在裴公子已死,如果不尽快找到芍药……会死更多人。”

(六)

陆远与夏青鸢跨出诏狱大门时,天光正亮。

周礼从不远处急匆匆跑来,神色沉重:“我与刺客交手了几回,竟让他跑了,请师父责罚。”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那刺客所用的刀制式奇特,我从前只在兵书上见过。”

“如何奇特?”

“像是……滇南军刀。”

“滇南军刀?”陆远沉思。“还发现什么了?”

“哦,对了,回来的路上,我还看见了窈娘。”

陆远先看了夏青鸢一眼,才继续追问:“窈娘?她在此处做什么?”

“还是像往常一样,像没看见我似地。亏得上次与她搭档还帮她挡了一箭。”周礼耸肩。

“我问你,她是从哪里出来,往哪里去。”陆远瞪他。

“哦,她好像是从……从城西过来。应当是去,唉,不对,她平日里不会去城西,除非是去……天香阁找九千岁。”

三人交换眼神,同时往一个方向奔去。

“上马,去天香阁!”

(七)

赶到天香阁时,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闹市稍显冷清,只因门前站了一列带甲佩刀的守卫。

自从上次坠楼案发生之后,羽翎卫署就暂时接管了天香阁。但这批守卫却并不是羽翎卫的人。

“缠枝双莲纹,是韩府的徽志。九千岁将天香阁围起来了。”

周礼咬牙:“九千岁就能如此干涉朝廷办案么?”

陆远略为思索,回头看了看夏青鸢:

“跟我走一趟。”

她摇头:“守卫不是羽翎卫的人,你要如何进去?”

陆远又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夏青鸢恍然大悟,接着突然生气:“要去你自己去!”

他伸出手指晃了晃:“二百两。”

“成交。”她笑逐颜开。

周礼:“什么?你们要去哪?为何不带我?”

半个时辰后,一个锦衣华服、个子高挑的公子骑马停在天香阁外,回头望向身后的马车。

换上了裙钗的夏青鸢戴着幕篱,轻纱罩脸,袅袅婷婷地掀开马车的车帘,伸手搭在陆远的肩上,轻盈跃下马车,又挽着陆远的手臂,向天香阁走去。

门前守卫并不认得换了常服的陆远,伸手拦住了两人。陆远展颜一笑,自自然然地搂住了她的腰:

“军爷,通融通融。姑娘哭着要回阁,说家中不如此处自在。”接着又将腰上带着的玉佩解下,塞在守卫手中。

“大人胡说,明明是大人说,阁里的卧房舒服,才带妾身回来的。”

她仗着带了个幕篱,演得放飞自我,半个身子挂在陆远身上,还扭了几下,看得几个守卫都脸红,啧啧惊叹着目送他们进了天香阁。

进了门,两人依旧保持着方才如胶似漆的演技,一路你侬我侬地上了楼。

直到进了花魁牡丹卧房所在的长廊,她才长舒一口气,推开陆远,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金漆大门,才朝他招了招手:

“没有守卫,快过来!”

陆远踱步过去,她一把将他拉进了牡丹的卧房,又迅速关上了门。

“你这样,搞得我们像在偷情。”陆远被她推到门上抵着,却心情颇好。

夏青鸢白了他一眼:“就算全京城只剩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和你在这里偷情。”

陆远:……

她转身看了看室内陈设:“九千岁的人,倒是没把这里封起来,好生奇怪。”

接着她向前走了两步,往楼下望了一眼。

“裴公子说,天香阁那日坠楼的,是替芍药死的人。而阁中其他与牡丹相熟、又验看过死者的,都说坠楼的长相与牡丹完全不同。而芍药在以牡丹名号住在天香阁期间,无人识破她是假扮的,那么牡丹与芍药或许是双生姐妹,长相一模一样?”

陆远紧随在她身后:“假如果真如此,你当日进入房中后见到的人是谁?是芍药,还是将死的替身?”

她一愣,抬头看他:

“如果我所见的是芍药本人,而坠楼的是替身呢?”

“那么,就是被调包了。”他也向楼下望了望。

“唯一可能换人的时间,是在你被芍药持刀胁迫、我们冲进屋中之前。”

她转身闭眼,回想当时的情景,又突然睁开眼:

“被刀架着时,我确实……没有看到花魁的正脸。而第一个冲进屋内的人……是裴公子。”

陆远站在门口看着她,复原当时裴公子进门的场景:“假如芍药确在此时逃跑,那么就是在持刀胁迫你转身的那短短一瞬。真芍药换成了替身,而裴公子目睹了这一切,却配合她演完了那场戏。”

她神色凄凉起来,蹲下身去,看着满屋的富丽陈设。几天无人照料,瓶中花朵已开始枯萎。

“就在替身坠楼时,芍药还在那房中,未曾逃走。裴公子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说给她听的?”

陆远冷笑一声:

“但还是让别人替她去死了。”

她点点头,走向床前,撩开床帐,看见那里放着一块手帕,却是当天她留给芍药的那件证物手帕,没有被带走。

“芍药、牡丹与裴公子,他们三人同居扬州,或许如这歌中所唱的,是青梅竹马,那坠楼的替身呢,她为何要替芍药去死,裴公子既然知道杀人的是芍药,供出了芍药的罪行,又为何要掩护她逃走?”

此时,楼下传来阵阵脚步声,夏青鸢迅速将证物收好,两人快步跑出了房间,往长廊另一头跑去。

那里有几间客房,此时都没有人。她眼疾手快,将陆远一把推了进去,又合上了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一扇一扇地打开,距离他们所藏身的房间仅余几步。

砰。房门被打开,巡查的人却被惊得倒退了一步。

女人戴着幕篱压在男人身上,正吻得火热。幕篱恰好挡住了两人的脸。

听见响动,她才抬头嗔怪地骂了一句:“封了门也就罢了,生意都不让做了么?”

巡查的守卫又讪讪地关上了门,居然还赔了一句不是。

门关上后,她迅速从他身上弹开,整了整衣服,偏过头去咳了一声:“方才情急,想了这个法子,不是有意要占你的便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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