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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喜乐说:就刚刚一炷香前。

我问: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我们就到了门口。喜乐远远就听到小扁叫,激动万分,上前搂住马脖子,差点哭出来。幸亏最后泪水没有掉下来,否则我就和马是一个地位了。

我们再转身看着夕阳里的永朝山庄,百感交集。

到了逐城,找到一个充饥和小坐的地方,外面下起冬雨。我一向讨厌下雨,因为这让我的鞋子变得很湿。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店里有微弱的光芒摇曳。我看着喜乐,在哈气已经成雾气的时候,觉得异常温暖。

我问:喜乐,怎么回事?

喜乐说:你当上盟主后,我就在小扁那里等你,结果有几人上来说你让我过去会见各位长老,我就跟着一起去了。拐了几个弯儿,我说,不是这路。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问:那你住在哪里?

喜乐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以为我死了。醒来时候,我发现在一个很好的房里,还有很多女人伺候换衣服什么的。

我叹气说:你没事就好。

喜乐说:万永为什么绑我。他要什么条件和你换?

我说:他要我消失不见,越久越好。

喜乐说:然后他做盟主?

我说:对。

喜乐说:那也很好。这样,你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了。

我说:我觉得也是。我想问问师父。

喜乐说:师父在哪儿?

我说:应该在雪邦。不过我们也许应该先去长安,看看那老头儿。他总是知道些什么。

喜乐说:我不知道你总是要想知道什么。

我说:我若知道,我就不用处处寻求了。

喜乐说:你答应了万永的。

我说:我想,其实我可以反悔,回到雪邦,继续做我的盟主,看好你,别让你再给绑了。只是有一句话很奇怪。他说,除了他,任何人坐这个位置,结果都是死。

喜乐说:你可以当是吓唬你,也可以当是真的。只是我知道你如果真开始做所谓盟主,肯定要有很多麻烦事情,不是我们能想像的。

我说:我没想过这个。只是我知道,事情总有点蹊跷。

喜乐说:是啊,事情总是有点蹊跷。

这个时候,有人到我们身边,放下一封信件,低头匆匆离开。

信件上面署了一个“万”字。

我打开信件,首先抖出来的是一张有效的银票,有足足一千两。然后是一张纸,上面写:

朝廷行为,速速抽身,莫去雪邦,看完对折。

我给喜乐看过,喜乐问:我都看得明白,可是什么叫看完对折呢?

我边对折边说:就是看完以后对折起来,好好保存。

两片纸碰到一块儿的时候,突然蹿出一团火焰,字条顿时化为灰烬。

我和喜乐吓了一跳,几乎忘记字条上的内容,半天回忆过来。我喃喃道:朝廷行为,朝廷行为是什么?

喜乐说:不知道,只知道皇帝来都住永朝。

我说:是,他的家世不就是给朝廷做——

我想半天想不出合适的词语,问:喜乐,你说呢,我听你的,这次。

喜乐问:你能不能像无灵这人一样,隐居在江湖里?

我说:我和他不一样,他是自己身上发生太多事情,已经疲倦。我是还不知道很多事情,想要知道。

喜乐说:你可以偷偷知道,做盟主后,反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不记得,我们一路上,多少人要拿我们性命,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说:可能大家只是好奇,都来试试我的眼睛是不是好使。

喜乐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天我们终于决定,退出这刚起争端的纷争。想来喜乐是盼望这一刻盼望了很久,她失眠很多个晚上想我们要把房子竖在哪里。有一点很奇怪,虽然没少血光之灾,但是似乎一路上都不缺银两花,最后还剩下不少,足够过很大一阵子。对于这样的结局,喜乐是预谋已久的。我开始考虑,一个女子,需要的是什么?而自己需要的,似乎还没在混沌之中形成。既然这样,先成全别人,也未尝不可。而且,一切在于心中想为,而不是当前行为。我想,我只是年少好奇而已。而喜乐,可能只是害怕我年少太好奇罢了。

死究竟是什么啊,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四周,和生紧紧相连,同时存在,却是矛盾的两个状态。

我想,人生漫长,乐在其中就可以。这话和很多江湖里的人信奉的“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似乎差不多。人生究竟是苦短还是漫长,这个问题好像很哲学。但我简单地觉得,这取决于当事人活多长。

两年后。

是年,非旱即涝,天下大荒,皇帝病死,太子即位。比起我记忆中在寺庙里带进喜乐的那场,更加凄凉混乱。那年的大灾,带来了喜乐。这究竟是一个如何的姑娘,我已经失去判断,如同以前所说,她偷了万永号称万能的解药,对于这样猥琐的行为,我内心深处却是大为赞赏,我假装认可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正是所谓的一切在于心中想为,而不是当前行为。

我可以这样说这年的灾乱。中原遍地已经是人吃人的情形,而且大家都已经吃红了眼,吃出了一个恶性循环。瘦的人,没人吃,只挑有肉的;吃了肉,自己有点肉了,一个不小心就给别人吃了。我想,一切的所谓文明和秩序,都是温饱之后的事情,而似乎难以生存的时候,原来看似不错的世界居然是如此没有人性。我想,和喜乐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不管万永说的是不是真的,永远都要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这世界发生的事情。我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其中的一员。

喜乐死后一年,我才缓缓确切知道,这样唯一亲密无间的一个人,是完全消失了。

无论如何,这是快乐的一年。我学会把自己置身度外,听自己的一些故事。江湖是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盟主,希望可以均衡强弱的盟主,突然就消失了。我对此从来无所谓,我宁愿相信我是被万永的一席话给吓跑的。

盟主消失了自然又是一件大事情,大家都觉得,盟主是被杀了。万永因为在擂台上也站到了最后,而且没有任何的帮派背景,所以大家都一致举荐他。万永也为所谓的全江湖,在朝廷谋得了一些利益。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朝廷答应了,凡是百人以上大帮派帮主者,可以佩刀剑在长安行走,但是,拔出必须经过朝廷的批准。就这个,江湖老大已经开心得不得了,并严禁手下佩剑,要不怎能凸显尊贵。我发现,江湖人士的脑子,都是不好使的,可见,整天的争斗,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民生问题,其实就是两种人给闹的,一种就是没吃饱饿的,一种就是吃太饱撑的。而这一年,包括万永在内不管谁,都没有办法,连江湖上飘的人都饿得不行,良马基本上都吃光了。应该说,习武的人,应当拥有的是最好的马,连他们都纷纷开始吃马,也难怪,如果你不吃了自己的马,那一不小心没拴好就给别人吃了。

我已经不能回想当时惨痛的情景,使人知道世间的事情只是人类的一个游戏,而人类只是上天的一个游戏。整整半年不下雨,已经是奇迹,终于下雨了,居然下了半年雨,一直。

大家说,这是天子做错事情,上天迁怒到老百姓头上。我想,朝廷是无过无失的。但这次的问题已经不是开国库能够解决得了的。这半年的雨水到现在还没有停,而我只是在长安街拐角的那破屋子里,面对满屋子的兵器,等待那老头儿来告诉我一些事情。这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到处都是蜘蛛网。想来他也是老死了。

出了屋子,听到满街的呻吟声,都是饿的和病的,并且时不时可以看见死人。大家猜测,这国家是不是快完蛋了?我想应该不是,因为朝廷再衰败也是朝廷,改朝换代需要有人推翻,但现在人人饿成那样,唯一还吃得饱过得舒坦的就是宫里的人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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