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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第一桶和其他桶明显不同啊!”一个老大夫惊呼了声。

信奉善点了点头,指着水桶开始解释,“我们这些大夫平日惯喝茶水,这水自然是要煮开的,而这第一桶便是煮沸的,这桶水已放了四、五天,仍然没有异味。

“而旁边这两桶,一桶是这城里刚打起又滤过的井水,看起来和第一桶没什么两样,最后一桶也是滤过的井水,但这桶已放了四五天,水明显已经开始发臭。”

几位明显经验较多的老大夫看着那几桶水一脸若有所思,几个经验较不足的则还是一脸的茫然。

突然有一个老大夫抚掌站了出来,斩钉截铁的说着,“这水里有东西。”

信奉善一脸佩服的看向那个老大夫,点点头表达了肯定。“没错!这水里的确有东西,所以这水打上来才会不过放了四五天就发出腐臭味,虽然我们看不见,但里头必定有蜉蝣腐尸之类事物,而这才是这大疫的源头。”

信奉善说完,另外一位老大夫接着说道:“若是如此难怪我们不管如何换药方,病情都无法痊愈,毕竟腹泻之后大多数人都口渴想喝水,而江南水质澄澈,也导致他们习惯饮用生水,疫病还没好全,就又因为喝了这生水而反覆,一而再、再而深,难怪最后药石罔效了。”

那老大夫一解释完,所有人无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就连信奉善也不停的点头,因为这的确就是信朝陵和他说的理由。

“知道了这病因反而好办,只要把平日饮用的水煮开即可!”有人兴奋的大喊。

信奉善摇头,“不单如此,除了饮用水要煮开外,那些碗筷器皿在清洗的时候也要用开水,否则那病虫……”

信奉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兵就忽然冲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是哪里来的?怎么可以如此无视的闯进来?”

那个小兵可不管信奉善喝斥,急吼吼的大声喊着,“各位大夫,城外的流民暴乱啦!赶紧跑吧,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们这些大夫啊!”

***

驿馆乱成一片的时候,夏谨莲还在医棚里忙着煮开水和熬药,至于把脉下针的工作则让信朝陵接手了。

这时候已接近日落黄昏,熬好了后一帖药送到病人手上之后,两个人相伴走回,虽四周没有花好月圆的美景,但两个人并肩而立,眼神偶尔交会的瞬间,似乎都有情意在隐约流转着。

虽然那天之后两个人各自忙碌着,他也不再说那些谁对谁有情的无赖话语,但是夏谨莲心中明白,自己的确是动摇了。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白头偕老”,的确让她无法再坚定的把守自己的心。

就在她低着头默默的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惊诧的抬起头,想挣脱开来。

“别动!”他俊郎的脸上一片凝重,将她护在身后,双眼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紧远处的那群人影,一阵沸腾人声似乎正逐渐往他们靠近。

夏谨莲见他露出警戒的神色,又听到远处的喧腾声,也知道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也就先不去在意两人双手交握这件事情。

“看来这城里要出乱子了!快点,我们得先回驿馆,那里有官兵守着,起码比在外头保险得多。”他沉着声说道,眼里滑过一抹不安。

两人离驿馆还有一段距离,也顾不得是不是符合规矩,他拉着她就快步往驿馆的方向跑去。

两个人刚来到驿馆不远处,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一群面色枯槁,甚至身上还带着恶臭的百姓,拿着随手可得的东西,几乎是见人就打、见物就砸,眼神疯狂,几乎完人有理智可言。

两人心一惊,抄小路急奔回驿馆,但到了驿馆外头却发现大门紧闭,原本守在外头的官兵也早已躲了进去,信朝陵举起手狂拍着门,一边将夏谨莲护在怀中,边不断回头张望着那群暴民的行踪。

随着那群暴民越来越近,夏谨莲也因那一张张疯狂的脸感到一股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也慌忙跟着举手拍门。“开门!我们都是住在这驿馆的大夫!”

里头的官兵却只是大声的喊着:“校尉有令,不准进出,这门已经是不能开了,赶紧走吧!”

夏谨莲喉头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恐慌,“怎么能这样,我们……”

信朝陵见那些人离他们越来越近,知道这时候里头的人更加不可能开门了,门一开那些人只怕会冲进去,大伙儿都会受害,连忙拉着她快速的离开,“快!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走!”

幸亏现在的江南房多人少,有不少空院子是连锁都没锁的,他们一边跑着一边注意着这样的空院子,好不容易看到一间围墙高、门口却没带上锁的院子,两个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了进去,但就在信朝陵转身关门上闩的瞬间,一个镡子就冲着他砸了过来,他要赶紧上闩难以躲避,额头于是被砸出了一道口子,斜斜的划过眉眼上方,马上渗出了一片血红。

她听到瓷器碎裂声而回头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连忙跑向他,拿自己身上干净的帕子捂住他的伤口。

“好了!先别忙这个,前门关了,我们得先把后面院子的门也给关好。”

信朝陵明白这场动乱很快就会被压制,但在动乱结束前他们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两个人又匆匆的赶到了后头,确定这间空院子没有其他出入口后才回到屋子里,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声响,她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

“别怕,别怕!”信朝陵怜惜的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她从来没遭遇过这种事吧?真是难为了她了!

夏谨莲在他的安慰下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但一抬头就看到他头上血迹斑斑,又惊恐的忍不住站了起来,“你的伤口得赶紧处理才行!我去打点水擦伤口……”

他抓住了她的手,苦笑着提醒,“别忘了,这江南的病,水就是元凶……”

夏谨莲这才记起这件事情,想着该怎么办,想了半天,忽然想到自己身上的布兜里有个竹筒里装了一些煮过的水,便连忙把竹筒给拿了出来,然后撕下里衣的一部分沾了水,小心谨慎的擦掉血迹、清洗伤口,再简单的包扎了下,免得血再度流出来。

忙完了所有能做的事,她便像用尽了力气一般坐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听着屋子外时近时远的喧嚣声默然无语,除了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外屋子内一片静默。

休息了片刻,信朝陵头上的伤虽然火辣辣的痛苦,精神却好了不少,但一转头却看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禁关心的问着,“还好吧?”

她声音有点微弱,带着不安,“还好……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信朝陵笑了笑,像以前那样拍了拍她的头,“哪有什么想不到的,灾难过后,人心便容易不稳,只要有人说了一句错话,自然就容易出这种事情,更别说这段时间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夏谨莲认真的听完他的话,觉得颇有道理,点头表示认同后,两人之间就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信朝陵先打破了他问道:“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夏谨莲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回答,“也没什么好或不好……”开始想着爹,想着宫外的自由,想啊想的,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宫里的姑姑们说要学规矩,说要学会看人眼色,学得不好就要罚,那时候更觉得苦。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觉得日子就是这样了,什么都不想了,也不想去想,反正日子还是会一天天过去,有时候不想,会快乐许多。”

信朝陵听完她的话,忍不住反问,“那我呢?你从来没想过我吗?”

或许是因为黑暗带给她勇气,也或许是因为刚刚受了惊吓,有种此时不说以后也许没机会说的错觉,所以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想,一开始的时候想,后来……后来就不想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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