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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里已经三天,每一天都十分疲累。

由于病人中有不少妇儒儿童,虽说医者没有男女之分,但照料起来还是很不方便,所以原本只有一些只懂抓药的小学徒在这里,其他大夫们顶多来看看情况把把脉就离开,如今有了个女医,她自然没有任何意外的被分配到这里来,一个人看护将近六十人,光是诊脉和开药方她都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次江南大疫的病情大多都是呕吐腹泻,身上起红点,四肢肿大,很多病人是因为没有办法进食却又一直腹泻,痛苦虚脱而亡,然而这看似简单的症状,却让许多大夫即使开出一剂又一剂的药方,仍挡不住疫病的蔓延。

这种情况她并没有接触过,但是她曾在皇宫里的藏书阁看过记录,说大水之后流行的疾病大多是因为“不洁”所引起的,所以不管是吃食还是药材她都特别留意。

照护病人的用水她也特意都用开水,虽然没有人已经痊愈,但腹泻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些。

原本她很想把这个发现告诉那些正努力研究医案的大夫们,但是这些不过是她的一点点发现和推测而已,要拿来说服那些老大夫们是不够的。

忙碌了一天,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回驿馆准备梳洗,可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先烧水,疲累感就全都冒了出来。

好不容易走回自己的房间前,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人站在房门前,在他转身时,她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你怎么会来?!”

那男人一开始是背对着她的,听到脚步声之后立刻就转过身来。

经历多日马不停蹄的赶路,让信朝陵显得有几分的憔悴,但是疲惫的脸上还是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我为何不能来?”

夏谨莲觉得快疯了,疲累加上过度的刺激让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怎么能来?!这里有大疫,而且无药可医……你……我……”

他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低声说着,“你一个姑娘家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了?”

当初秦叔说她被征募到南下救灾的时候,他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跑要去找她,最后还是被秦叔给强行拉住才恢复了一点理智。

别人不知道南方的消息,但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即便已经被家族放逐了,但毕竟也是在信家长大的,对于这类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信家派了人,宫里也派了太医,又号召了城里其他大夫到南方义诊,却久久没听闻好消息传回,这就足以说明南方疫情有多惨重和不受控制,也难怪皇上会下那道几乎可以算是无理的旨意,而哪个人不是离江南越远越好,只有她傻得往自己身上揽。

夏谨莲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几乎整个人都激动得要跳了起来,“当然不行!你还有好日子要过,要……”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不明白……不明白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够过得好,即使比普通人晚了好些年,但是该有的幸福她都希望他能够拥有。

但他却来了,在眼下这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医的情况下来找她,他要是有什么万一,她该怎么办……这刺激太大,加上这几日来她身心备受煎熬已十分疲惫,让她无法继续撑住。

他飞快的扶住了她,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把着脉,确定她只是因为过度疲惫又心思起伏过大才会虚弱倒下,并非染病而松了口气,连忙把人搀起房里。

也幸好现在驿馆空得很,她一个人就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小偏厢,周遭又没什么人,否则两人可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将她扶进房里靠在床边坐好,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提神丸化了水给她喝下,才拉了椅子在她身侧坐下。

“谨莲,你现在可有体会到,我那时听秦叔说你来南方救灾时的心情了?”

夏谨莲气恼的瞪着他,“就因为这样你也跑过来了?这一路南下难道你没看见这疫情有多惨重?难道……”

她震惊过后却是满腔气愤,气他怎么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就这样跑来,甚至还用这种笑嘻嘻的表情来见她。

他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溢满深情,眨也不眨地望着她,“难道你还要强行将我推拒于门外?难道你如今还不肯承认其实我们对彼此有情?”

他的话太过直接,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俏脸一片嫣红,羞恼的瞪着他,“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谁和你有情了?!”

他俊朗的脸上笑得潇洒,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难道不是?如果不是的话,又何必那样推拒我,又何必替我来这南方受难,又何必在见到我出现时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那一天突然听到她的拒绝时,他心是剧痛的,以为自己的等待全成了空,但后来仔细想想,突然觉得她想表达的也许是另外一种意思。

心中有了另外一种推测后,他本来还紧张的想找个好时机向她求证,没想到她却又跑到了这种地方来,让他心中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直到刚刚——

这执拗的小姑娘啊!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叫做为他好,怎么样对自己最好难道他会不清楚吗?他都愿意花十二年的时间等她了,这女孩怎么还会以为他会就这样放弃,去找个更年轻的小姑娘呢?

“你说谁和我有情?自然是那个嘴里说不配却心甘情愿替我解决麻烦的那个,就是那个明明对我有情,却硬要我老牛吃嫩草,去重新找个小姑娘过活的那个,还有……”

见她因为他每说一句,脸上就尴尬一分,甚至手足无措了起来,他才终于心软的放弃了捉弄她的念头,轻轻的环抱着她。

她僵住了,却没推开他,只因他在抱住自己的瞬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

“谨莲,我只愿今生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

第六章

又是一日的清晨,但对于目前笼罩在疫情阴影下的江南百姓来说,早晨的到来只不过代表侥幸又多活了一天罢了,并没有太多特殊的意义。

但是对于在江南的大夫们来说,这天却是不同的。

信家在太医院任职的信奉善在看到被家族放逐的信朝陵的时候,心中极为震惊。

他停下了每天早上和其他信家人及各地名医的医案探讨,直接拉着信朝陵进了他房里,且将门关得紧紧的,其他人见了不禁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刚刚那个好像是信家的长公子?”

“没错!就是那个不愿接受联姻,宁可被家族放逐的信家长公子。”

“哎呀!这人也真傻,信家那是多大的家业啊,居然说舍就舍了!”有人酸溜溜的说着。

“你当人家稀罕那些吗?他自己也能闯出名号来,这信家长公子那医术据说和现今的御医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别看他年纪轻就小瞧了他,他虽不至于有华佗那种起死回生的功夫,但那一手金针和把脉功夫,据说连信家现任的族长有时候也会求教于他,啧啧,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

“有这么厉害?那些御医个个都是老经验的大夫了,这行医救人看的不只是天分还有经验,这样一个年轻人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刚才说话的人嗤笑了声,用不屑的眼神看着那语带怀疑的人,“你也说了,这行医救人也是要有天分的,据说这信家长公子读书可说是过目不忘,信家许多孤本医典他早早就看得通透,而信家独门的把脉和金针功夫,据说只有他得到信老爷子的真传,人家就是有这种本领,我们就是怀疑也没用。”

“呵呵,我也不过是说说、说说而已!”

不管房外的人如何议论,房内的信朝陵和信奉善两人倒是气氛融洽的相谈。

“朝陵,本来家族之事也不该麻烦你了,不过你毕竟是信家人,也是老爷子当年最看重的孩子,能够在这时候得到你的帮助,三叔也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一点了。”信奉善松了口气,这阵子背负的重担似乎终于能卸下来一般。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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