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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粗喘着气,室内一片漆黑,汗湿的里衣紧贴在身上让人难受,但他却不想唤人进来,只因他的思绪还被困在刚刚的梦魇中无法自拔。

这些梦境他在这十二年里重复了无数次,过去,他曾到宫墙外想像着她的情况,但当看见那些自朱墙里拖出来的尸体时,他更是冷汗涔涔,就怕那草席底下的面孔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一个。

在宫里,除了那些受命出宫的宫女和内侍,其他人是不得随意进入的,里外的消息自然也是不流通的,就算信家有许多成为太医的长辈常进宫走动,但想传消息给她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宫中的宫女何止几百人,顶多能见到在贵人身边服侍的几个,更不用说那些才刚入宫的小宫女们了。

当年,他无法得到她的消息,又听说许多宫女受罚的传闻,形成了一次次的恶梦,而这带给他的不只是思念的折磨,还有对她的怜惜。

原本还懵懵懂懂的情感,也在这一次次的梦魇中被刻画得深刻入骨。

那四年的相伴,早已让他习惯身边有她的陪伴,习惯她用那软糯的嗓音喊他陵哥哥……

他起身走到窗前,往皇宫的方向远远的望着。

“谨莲……我说过会等你……但你到底到哪里去了?”他喃喃的低语,沉眼神里有着最深的期盼。

曾经年少不识愁,一朝懂愁思,才知原来不过是相思。

半夜被恶梦惊醒之后,信朝陵就再也无法入眠,只能睁着眼,维持着这样低落沉重的心情直到天明,天光大亮之后,也只用刚打起来的井水随意的擦了脸,连早饭都没吃,就继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洗砚看着根本一口未动的早点,心情只能用心惊胆跳来形容。

昨儿个回来的时候正巧遇见巡田回来的爹,爹看少爷脸色阴沉,回家就问起原因,在爹严厉的逼问下,他说出自己因为体贴结果误了少爷的事,连原来打探的消息都出了差错,才让少爷整个人闷闷不乐得像变了个人,爹听后差点把他给骂得半死,早上起来还说要是少爷心情没转好,今儿个就要继续找他麻烦。

唉~~他真的只是好心想让少爷多休息一下,谁知道会出了这样的差错!还有宫里明明说好的日子干么又要提前,让他又多了个办事不牢的罪过!洗砚一边收拾着一边嘴里不停的嘀咕。

“请问有人在吗?我是对面新搬来的邻居,特意前来拜访。”

一道轻柔的女音在门外轻喊着,洗砚擦了擦手就前去开门,心里还在咕哝着什么时候对门搬来了新邻居他却不知道。

一打开门,洗砚就傻住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好话。

“你……你……你等着!”洗砚好不容易结巴着说完,往屋子跑了几步,却又回头,再叮嘱一遍,“等着等着,我马上叫我们家少爷出来!”

夏谨莲看着那个小厮一开门看见她就露出像见到鬼一样的表情,接着又像是逃命一样的奔回屋子里说要喊少爷,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怀疑是不是自己起床后沾了什么在脸上,要不然那个小厮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只不过今天是自己突然来访,还没见到主人就先回去也不妥,就在门外等等也无妨。

她也不会傻到就站在毫无遮掩的门口下曝晒,而是移到院子里的树下,享受着树荫下的阴凉。

另外一边,被人误认为“见了鬼”的洗砚,一进屋子就往信朝陵的房间狂奔,连礼仪都顾不得了,直接就用手拚命的拍门。

“少爷!少爷!快出来啊!”洗砚一脸着急的喊着。

不能怪他如此着急,昨儿个忙了一天都找不到的人,此刻竟然就自己出现在家门口,让他怎么不急?

幸好前两天他不小心看到了少爷放在桌上的画,才能认出来,那门外的姑娘虽然看起来比画里的成熟,但是那长相和气质还是让人一看就认得出来。

为了弥补昨天的错误,他可是冒着因为无礼被爹毒打的风险,只想尽快把少爷给请出房间,让少爷赶紧去确认外头那女子是不是他想找的那个。

信朝陵一早醒来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静静的想着和那女孩的回忆,甚至想着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但现在这些情绪都让外头那傻愣愣的书僮一声又一声的急促叫唤给破坏了。

洗砚叫得这么急,是有病人吗?他毕竟是个大夫,即使没有心情还是起身去开了门,“洗砚,怎么了?有人上门求诊?”

洗砚也顾不得解释了,拉着主子就跑,“我的少爷啊!先别问了,快走吧!慢了我怕人就跑了……”

信朝陵脚步踉跄的被拉着走,而洗砚这时候只恨自己腿不够长,要不然一个跨步就能到门口该有多好。

好在屋子说大也不太,两人快走个几步,没喘几口气就到门口了,只是一看到门外的人不见了,洗砚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喊着,“人呢?人呢?不是让她等着吗?”

信朝陵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上门了,看着门口愣住的洗砚,忍不住摇了摇头,旋即走出门外四下张望了下。

在转头的一刹那,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因为院里的树下,一穿着一件藕色背子,头上挽了个流苏髻的女子站在那里,脸上未施脂粉,手里捧着一个四喜盘子,同样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谨莲?!”

“陵哥哥?!”

两人同时唤出对方的名字来,只不过信朝陵的语气是狂喜的,夏谨莲则是错愕和震惊。

他怎么会在这种小村子里?他明明是信府的少爷,怎么会是住在这老旧房子的乡下大夫?!

这十二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对之下,信朝陵现在的心情可不是简单一句话可以形容的,他快步向前,忘了男女之防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兴奋得几乎语无伦次了起来。

“谨莲?!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昨天去宫门外打算接你时发现人已经离开,让我顿时都慌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相见了。后面这句话被他埋在了心里。

夏谨莲在错愕之后心情也同样的激动,想到那雨日的离别和这十二来的在宫内的步步惊心,泪水就不自觉的从眼眶时里滑了下来。

她语带哽咽的望着他,泪忍不住流得更凶了,“陵哥哥……”

当年的青涩少年,如今肤色已不复当年的白皙,而是换上了久经日晒的色泽,少年的稚嫩早已脱尽,刚毅瘦削的面容说明了他早已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甚至连两鬓都隐隐的带了点风霜。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头上戴着玉冠,穿着一身锦衣,脚踩着精细刺绣的锦鞋,但是如今的他头上只简单的用条发带束着,身上穿的也只是普通的布衣、脚上穿的是最最普通的黑布棉鞋。

信朝陵看见她落泪,忍不住心疼的手手指轻擦过那些泪痕,怜惜的轻哄,“别哭了……我们好不容易相见了,这是大喜事,怎么能哭呢?”

夏谨莲又哭又好的点了点头,想自己擦泪却发现不知何时被他握住了一只手,脸上露出一片羞又怯的说:“我这不是因为高兴了吗,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陵哥哥……”

“我也没想洗砚这么急急忙忙的喊我出来,竟是因为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昨日的伤怀仿佛只是老天的一场捉弄,“昨天我和洗砚本打算进城去接你,却扑了个空,可今天你却自己敲了我的院门,真让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天意如此了。”

洗砚原本还以为人跑了,没想到少爷一出门就看到人家站在树底下乘凉,两人终于见到面,他这时候可不敢随便打扰,直接跑远了免得碍了人家的眼,只是没想到才离不开屋子没多久,就看到一个中年男急匆匆的跑过来,让他心里顿时大叫不好。

“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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