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莲池

范景琛在家里等得很不耐烦。一边不满另外一边又觉得疑惑，他看了眼手表，上面时针指着八，晚上八点的八。

顾琇英还没回家。

翘着腿坐在餐桌椅上，他手指焦躁地不停点着，桌上摆着已经凉掉的晚餐，他脸sE差到连窗影都不敢靠过去。

如果窗影是个rEn他就会说别像个老妈子，这年纪小伙子晚上可能和朋友出去逛街了，不然就是还在学校打球。

什麽？没打电话回家，肯定忘了嘛！

唔电话打了没人接？

大概打球手机放旁边，或者逛街人太多吵闹没听见。

诸如这些为孩子开脱或者宽慰大人的话语。

但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个妖怪，而且还是被公认应该还未成年的小妖怪，再者他现在还有点忌惮范景琛那看起来像要把人活吃了的恐怖表情，他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连提醒范景琛衣服洗好还没晾都不敢。

范景琛固然不满，可是也不到B0然大怒，他的焦躁来自於他的疑惑──他不会承认那是关心和担忧。顾琇英不是会跑出去玩玩到忘记回家的人，讲难听点，他没那胆子，而且他们家的家教在这点上是绝对执行。

六点没到家没晚饭吃，七点没到家就等着罚跪，八点没到家，很好，被禁足。

范景琛没有强制规定顾琇英应该怎麽做，但他很明白对方会乖乖遵守，现在又有手机，他不想直接对话也可以传简讯，但到现在离放学已经快四个小时了，别说电话，他连简讯都没看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是顾琇英的风格，也不是他那颗鸟胆敢做得出来的事情。

某定义上顾琇英怕他b怕爸爸还要怕。

那麽，他到底去哪了？

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一想到前阵子鬼娘嬷青烛带来的种种事件，范景琛几乎就要坐不住了。那家伙不是又撞鬼了吧！

还是发生什麽事情了？

「那个、我说……」看范景琛的脸越来越黑，快和锅底有得b的恐怖脸sE，窗影咕噜吞了口口水。「如果景琛很紧张，就去找看看吧？或、或许还在学校……」

「这时间在学校做什麽？」范景琛反问。没人问没人讲他还没那麽不爽，一被窗影讲破他忽然觉得不满都涌上来了。「那白痴，可恶气Si我了。」说着，他站起身，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看好家，别让猫跑进来了知道吗？」

窗影乖巧地点头。

范景琛拎起薄外套，环顾一下房子，目光忽然被一条外婆供奉已久的佛珠串给x1引了，也不知道为啥，或许是为了心安，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可能揣着把刀子出门──如果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带刀子出去也没用，所以他带上了那串佛珠。

珠子是琥珀sE的，看起来是原木雕刻而成，珠粒不大，可是入手却意外的沉，佛珠上散出檀木香，这沉稳的味道让范景琛焦躁的心情安定下来。他深x1了口气，把佛珠缠绕在手腕上。

「记得，看好家，还有，别乱跑。」范景琛再次叮咛窗影。

「知道，我会乖乖。」窗影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开家，范景琛关上铁门，穿上外套，钥匙手机钱包都带了，他看着斜对面的路灯和水力公司建筑，忽然感到一阵茫然。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他根本不知道顾琇英会在哪。

范景琛决定先到他学校看看。

顾琇英转学就读的国中到了课後时间本来就开放给镇民使用，有人来这里跑步，有打羽毛球也有打篮球的，几盏高功率照明灯开着，使得校园内不那麽Y暗。

范景琛茫然地绕了C场一圈，他对这间学校不熟，也不知道要上哪找人。通往教室的楼梯铁栅栏都拉了下来，上不去二楼。

走在走廊上，Y暗Y沉，他走了一圈，没看到顾琇英，又打了几通电话，一样没有人接。

「难道不在学校？那是去哪了。」他有点不耐烦，也开始有了对方真的只是玩到忘记回家的想法。

虽然他b谁都还要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走到了教室尽头，他发现有一条通往後面的小路，抱持着反正现在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人，不如到处碰碰运气的想法，范景琛走进那条小路，然後一路绕到了教室後面，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灯光，连路灯也没有，他只能靠着钥匙上系着的小手电筒照明，绕了一圈，他看到了拉下铁门的福利社，确定顾琇英没在这边。

他心里开始有沉甸甸的类似不安的感受。

他发誓，要是顾琇英只是单纯玩到忘记回家忘记打电话给他，他绝对会把他大卸八块。

抱持最後的希望，或者说他最後的耐心，范景琛站在福利社前拨打了顾琇英手机。你最好给我接电话，不然我宰了你。范景琛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电话声响起，他的手机传来了手机铃声，而在手机外，他也听到了熟悉的歌唱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慢慢地回头，仔细地聆听，他确定这是顾琇英的手机铃声！

可恶这家伙真的在这？

没把手机关掉，他循着声音四处张望，追着声音开始往回走，他爬上一个小土坡，看到了一个莲花池，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

范景琛瞪着莲花池，像是要把它瞪出一个洞来。

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从莲花池里。

范景琛拿了根枯枝往下T0Ng，他发现莲池不深，大概只有五十公分，连个小学生都淹不Si，范围也不大，大概两公尺而已，他再次拨打顾琇英手机，他确定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看着黑漆漆的水面，确定手机没在池子里，如果在池里，电话还能响动肯定会有手机萤幕的亮光，但水面没有任何光芒透出来。

这只有一个解释，手机在池子的更下面。

顾琇英……在莲花池子的下面？

他瞪着含bA0待放的紫sE莲花花bA0，一头雾水。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黑暗昏沉当中苏醒过来，顾琇英猛然睁开眼，他戒备地瞪着眼，他巡看四周，是一片雾茫茫的景sE，浓雾大概就像沉默之丘场景那样，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迷蒙。

他坐起身，尝试呼唤T内的nV鬼，但没用，不知道是对方也昏迷了还是故意不回应他，他什麽答覆都没得到。

呆滞地看着前方，他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景象，那个对他张牙舞爪的nV鬼是谁？是池塘底下的鬼怪吗？还是、还是……

蹙起眉头，他站起身，拍拍PGU和膝盖，掸去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沾染的灰尘。最首要的是从这里离开。从书包内掏出了手机，他诧异地发现已经八点多，而且有将近七八通未接来电，都是范景琛。

完了……那家伙一定气炸了。

吞了口口水，顾琇英回拨电话，可是不管他怎麽弄怎麽换位置找收讯都没用，他电话打不出去，甩了甩手机，还是老样子，无法回拨，简讯也送不出去，好像他到了什麽深山野林一样。

虽然他因为看到范景琛打电话来而心里安稳了一点，可是一想到他实际上在一个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空间内，那GU旁徨无措感就直冲脑门，让他四肢末梢发冷。

握紧手机和书包背带，好像那能给他更多勇气一般，顾琇英转动他的脑袋看着四周，都是一样的景sE，他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好。

怎办？

顾琇英深x1了口气，他随便挑了个方向踏出了脚步，但当他走不过十几步，忽然觉得一GU难受的晕眩感从脑袋内冲了出来，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地跌坐在地上。

浓雾以r0U眼可见的姿态收缩，好像有台超强x1尘器在x1收这些雾气一般，浓雾旋转扭动，最後化为了一个nV人。

nV人肤sE青白，看了不少美剧办案片的顾琇英知道，那是Si人、屍T独有的SisE，他惊喘着，喘息变得沉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跑，可是他动不了，哪怕想踢动腿蹭着往後都没有办法，身T像被无形的手重重压制一般，怎麽样也动不了。这个发现让他脑中的晕眩更加严重，他很害怕，怕得要命。

nV人的头发纠结凌乱，她歪着头看顾琇英，全身Sh漉漉的，像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的屍T一样。

可是屍T不会动，她会。

「饶、饶了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nV人像虚影一般蓦然消失又蓦然闪现在他面前，每一次的闪现都离他更近一点，随之b近的还有扑鼻而来的水味、霉味，以及浓厚的屍臭味。

这些味道混合起来令他yu呕，他也确实无法控制自己的乾呕了起来，像是要把自己三天内吃的食物都吐出来一般。

nV人就站在他的脚边，覆上白膜的眼睛空洞而Si气地注视着他，那被泡得发肿的手抚m0着他的脸颊。

顾琇英瑟瑟发抖着，他不知道该怎麽办，除了不停喃念对不起以外他什麽也做不出来，所有力气都被cH0U乾，他像是砧板上的鱼，只能愚蠢地看着刀子落下斩去他的头颅。

救我、救我，谁都好……来救我……

nV人蹲下身，脑袋转了一个活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注视着他，b迫着他的视线与她交缠，顾琇英尖叫着，但没有用，他挣不开nV人的视线，透过那双充满SisE的眼睛，他看见了一个nV人垂Si的挣扎。

脖子被绳索扯紧，呼x1越来越困难，挣动四肢，指甲紧紧掐进施暴者的手臂，指甲断裂的痛楚也b不上即将Si去的恐惧。

肺部像是烈火焚烧那样的疼痛，他剧烈地挣扎，然後，他缓缓垂下了手，当呼x1彻底停止的瞬间，世界褪去颜sE，变成了血一般的颜sE。

世界静止了，时间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蛆虫钻出了皮肤，钻破了他的眼睛，从他的鼻腔和耳朵钻进又钻出。

就在顾琇英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具Si屍，强烈从脑海中传来的晕眩和痛楚感让他从那感觉中清醒过来，他用力地睁开眼，nV人离他异常的近，近得只要一个颤动他就会接触到对方的肌肤。

这个事实令他濒临崩溃。

他抖着手往後爬着，希冀离nV人远一点、再远一点，nV人伏趴在地上，顾琇英每退一步，她就近一步，慢慢爬上了顾琇英的小腿、大腿。

腿上那Sh黏沉重的感受渗进长K布料，贴磨着肌r0U，那触感让顾琇英发狂地踢动腿，想把那个存在给甩掉。

晕眩感一阵又一阵，他觉得有什麽东西要破开他大脑爬出来，那种感觉对现在局面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只想要冷静下来，或者让他可以更专注於如何摆脱nV屍，他一点也不想去管那个头晕目眩是怎麽回事。

那种晕眩让他感到想吐，加上刺鼻的臭味，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地趴在地上又狂呕了起来，和方才只吐出一堆胆汁胃Ye口水不同，他这次清楚感觉到有什麽东西从胃里出来，通过食道，刺激着他的喉头。

顾琇英吐出了一团头发。

一看到这个呕吐物，他直接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吐，他怕Si了，他觉得他要Si了，他想停止这个快吓破他胆子的状况，可是他没办法。

一团又一团浓密的头发，然後是r0U屑、蛆虫，顾琇英巴不得把自己的内脏都呕出来，现在他觉得Si亡已经是一种解脱，他不用接受这种R0UTJiNg神上的双重折磨。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呕吐物，看着呕吐物像有自己生命一般蠕动，聚拢，他吐得更剧烈了，最後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得他全身没力，当他觉得已经没有东西好吐的时候，他歪倒在一边，躺在血泊当中。

他怀疑那是他的血，而现在，他要Si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侧头看着那Si屍nV鬼，对方趴在地上贪婪疯狂地T1aN舐着那些鲜血，那饥渴的模样让他根本不想去看，他沉重地闭上眼，把自己的生命交出去了。

Si了就算了。

Si了就算了，好过这种没办法挣扎没办法逃跑的折磨。

忽然，一声刺耳的彷佛及高频率音波那样的尖叫声震撼着他的耳膜，顾琇英蓦然睁开眼，看着那从血Ye、r0U末、脏器碎屑中组合起来的人，那存在像一团没有骨架支撑的r0U团那样蠕动着，她缓慢地转过头对他微笑。

顾琇英以为自己已经怕到不怕了，但现在他还是很没用地尖叫，挣扎着往後退。

是那个他昏迷前看到的nV人，得意猖狂的nV人，只不过nV人脸颊因为缺少足够的骨骼支撑，变得扭曲，r0U松软地垮着，五官也变形走位。

这是谁、为什麽、为什麽会从他肚子里吐出来？

她现在似乎没心情管顾琇英，她b较在乎另外的存在，她充满贪婪的视线扫视着nV屍，像是马上就想将人拆吃入腹，那渴望和势在必得让顾琇英感到畏惧。

这就是鬼的世界吗？

同样的弱r0U强食吗？

他剧烈地喘着气，看着那慢慢缠上nV屍的r0U块，他觉得丑陋wUhuI不堪，可是这就是人类Si後的样子，那些满怀恨意恶意和怨气的组合，r0U、血块、吃食，慾望。

趴在地上，他无声地落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景琛瞪着莲花池，完全没有头绪，他在想到底要怎麽把弟弟给弄出来，难道要找怪手来开挖？

他现在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他马上掏出手机，又拨打了一通电话。

他无b希望这通电话可以被接起。

顾琇英是绝望的，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生还的可能，那个nV鬼r0U团解决了nV屍後就会回头解决他，这点毋庸置疑，在她看来无论是莲池下的nV屍，又或者被拉入这个不明场域中的顾琇英，都是她的食物。

滋养她，让她变强的养分。

他也几乎是在等Si了。

但他放在口袋内的手机却振动了起来，他疑惑地拿出了电话，一看。

是范景琛。

这家伙还在找他啊？

忽然，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消退了一点，他好像燃起了一点希望。来自血缘系绊的温暖让他爬了起来，他看了眼兀自缠斗得不亦乐乎的两只nV鬼，慢慢地往後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