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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哥只是看不清颜色,又不是傻,这只是一朵普通的翠玉牡丹而已,何来两种颜色?”

“……”小十六吃了个憋,嘚吧嘚吧个不停地小嘴难得尴尬的闭上了,哎。

小十六挠了挠头,欲要找补些什么。

忽闻对岸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歌声:“桃花十里影,摇荡一江春。”

歌声犹如莺啼婉转,绵绵的落入游人的心头,令人为之一醉,仙音妙曲,不绝于耳。

“谁在唱歌?”小十六的耳朵支了支,好奇的问道。

“回小主子的话,今日有歇芳楼的招牌娘子在园中摆戏台斗曲儿。”随从回复道。

小十六刚想抬步去瞧瞧热闹,但见九哥眼里都快冒冰渣子了,他识趣的收了脚步,干干笑了两声道:“本公子岂是那等好热闹的俗人!”

不及多时,耳边传来一道更加优美悦耳的歌声:“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辛励神色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欲抬脚走,便又听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两句,同样的嗓音,同样的停顿,同样的起合与软糯,他豁然转头,朝那戏台处奔去,心如擂鼓,死去多时的心突然活了过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是不是她?一定是她的,对不对?!老天终于肯听自己的呼唤,将她还了回来,是不是?!

风在耳边呼啸,小径两旁的树木花丛迅速朝后退去,大把大把失落的时光朝他拥挤过来,他终于再次听到了劈开他无尽黑暗噩梦的歌谣。

第6章

小十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素来沉稳的兄长飞速朝戏台那边跑去。

他伸手喊了一句:“哥……”哎,算了,跟着跑过去看看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歇芳楼搭建的戏台子还有一段距离,等辛励掠过众人跑到台前时,那歌声已经停止了,只有一个弹琵琶的女娘在台上表演,并无人再唱歌。

辛励捉住一旁的歇芳楼管事问道:“老丈,敢问刚刚是哪位娘子在唱白乐天的《忆江南》?”

被歌声吸引来的人不止辛励,歇芳楼的管事显然对此应对自如,他眯着眼抬头瞧了辛励一眼,见其穿着富贵,气度非凡,又容貌绝美,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少年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视其为歇芳楼的潜在贵客,对辛励的盘问也乐得回答:“是我们歇芳楼新来的教习娘子。”

辛励心跳如鼓,他声音微颤道:“她现下在何处?”

“天色不早了,教习娘子唱了一首便收声回家去了。”歇芳楼管事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十分遗憾的神情来说道,“很是不巧了,不过若公子惜才,不妨三日后去歇芳楼坐坐,那日有教习娘子的场。”

这是茶楼最常用的拉客方式,也是歇芳楼在此摆戏台的目的。

大尚民风开放,百姓喜欢在茶楼喝茶斗曲听说书人讲书,茶楼里每日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而且热爱曲艺的达官贵人们在下朝之后亦会去茶楼里坐一坐,学唱两首小曲儿,或是教习些笙箫管乐也是常有的事儿。

歇芳楼管事口中的教习娘子并不一定是乐户贱籍,亦有可能是喜欢游乐的贵妇人,等闲人唐突不得,歇芳楼也不会透露其真实名讳和住址给外人,想听曲子可以,来歇芳楼听吧。

是以,辛励拱了拱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没有见到唱《忆江南》的人,他心中空落落的,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处沉默了片刻,拎起手中的玉笛吹了起来,呜咽悠扬,如泣如诉,如悲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刚离开戏台子不久的孟瑶华忽然听到玉笛声,不禁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的汉诗不多,李太白的《春夜洛城闻笛》算其中一首: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这笛子吹的她,更想落月城了。

夏禾今天玩痛快了,她手里拿着一枝娇艳的红杏兴高采烈的比划道:“还是洛阳更有意思些,主子,咱们茶楼里的娘子们唱曲真好听,不过最好听的要数主子那首《忆江南》了。”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主子是谁,当初在落月城里对歌就没有能拦住主子的,主子最棒了。”桃枝亦有荣焉的说道。

“不过主子,你真三日后在歇芳楼登台吗?”夏禾转头问孟瑶华道。

刚刚孟瑶华唱完之后,被她歌声吸引来的人数不胜数,她为了脱身这才说三日之后在歇芳楼登台献唱,若果真喜欢听她唱曲可以去歇芳楼捧捧场,不过后来仔细想了想,去玩一玩也未尝不可,阿爹将歇芳楼的地契给她不就是让她安心散心的嘛,听夏禾有些不安的问她,她果断的点了点头,反正也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到时候把身世编一编就成了。

戏台旁,歇芳楼的管事被辛励的笛声震惊住了,没想到眼前这小郎君年纪不大,技艺不小,他刚想向前套两句近乎,辛励吹完此曲儿,收笛走人了。

小十六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十分乖巧。

“我好似听到你嫂嫂唱曲了。”良久之后,辛励低声喃喃,声音轻不可闻。

小十六蓦然抬头,眸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九哥口中的嫂嫂自然不是他后宫里摆设般的一后二妃,而是他真正的心上人,已经死去的心上人,亦是带走了他所有希翼与热忱的人。

小十六顿了顿,而后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哥,都过去了。”有的人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奔赴的不过是另一场绝望,与其希望之后再绝望,但不如不曾有过希望。

辛氏兄弟没有再言语,亦没有逛下去的心思,径直回了宫。

三日后,歇芳楼。

孟瑶华想了三天三夜,终于仿着几本话本子把自己的身世编出来了。

现在,她化名沈蜜娘,身份是与盐商和离的妇人,家中略有些薄产,喜好游乐,在歇芳楼挂牌做教习娘子,教授茶楼里的歌伎演唱小曲儿,虽然算不上达官显贵,亦不算乐籍女子。

谁来问都是这套说辞!完美!为此她还准备了数首江南小调来应对,以防露怯,但楼里重要的管事还是知道她乃齐国公之女的,是以对她敬重非常,又因这茶楼如今在她名下,日常伺候更是上心了不少。

今日,因为她要登台,歇芳楼的护卫比平时多了不少。

辛励早早处理完政事,来到歇芳楼等教习娘子登台演唱。

歇芳楼是洛阳城第一茶楼,这里吃喝玩乐十分齐全,但并非秦楼楚馆烟花柳巷之地,文人雅士喜欢在这里搞诗会雅集,偶尔有朝中官员喜欢约在此处谈事儿,整体氛围还算可以。

辛励包了一间正对戏台子的雅间,走马观花的看了不少节目,仍然没等到那日在西园唱曲的教习娘子登台。

小十六乖巧的坐在兄长对面吃点心,默不作声,全当自己是隐形的透明人。

突然锣鼓一通响后,有报幕的小老儿介绍接下来要登场的是歇芳楼新来的教习娘子沈蜜娘,演唱曲目《忆江南》!

噔的一声,辛励将手中握着的白瓷茶盏置于桌上,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上款款走上来的那个人。

那人脸上蒙着细纱,只将一双灵巧的杏眼露了出来,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手里抱着一张琵琶,冲台下福了福身,便坐下弹唱了起来。

辛励望着她的妇人发髻,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

片刻后,那人唱完。

有店小二端着铜盘进来讨打赏钱,铜盘之上放着笔墨纸砚,客官可以在纸上题诗题词,亦可以放下打赏钱邀请歌伎再唱一曲,当然台上之人亦不是每首都唱,谁给的打赏最多就唱谁点的曲儿,每曲唱罢重新打赏重新点曲儿,歇芳楼的招牌娘子一天甚至可得万钱打赏。

辛励望着自己面前的纸墨,挥毫写下《凉州词》三个大字,赏钱金额大到令人咋舌,小十六眉脚跳了跳,识趣的将目光移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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