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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何话要说?”孟怀鸣垂眸看了她一眼,冷声道。

“主子如此行事,恐怕非一时之念,实则早已心灰意冷。从主子替大小姐嫁入天家之日起,就未曾展颜过一日,如今被天家厌弃遣回娘家,府中的风言风语便未曾平息过,甚至还总有意无意的传到主子耳朵里。三姑娘婚事受挫,三公子也来怒气冲冲的埋怨主子,二公子学业无成,也暗地里拿主子撒气,这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更是不胜枚举。前些日子世子来了信,送了主子一些大小姐平日里最喜读的书,要主子好好学学大小姐的闺秀做派,这恐怕是压倒主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宫里府里人人怀念大小姐,可主子从小在落月城长大,南疆落月城的习俗不同于中原,你们便是再如何怀念大小姐,主子也变不成她啊,在主子看来与其活着连累家族……”

“放肆!”桃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怀鸣暴怒打断,“滚下去,命家里的婆子将这些人好好看守起来,教唆主子自戕,我看你们岂有余辜。”

家中部曲应声推门而入,将夏禾、桃枝等人绑到了下房里。

孟怀鸣怒不自胜,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片刻后他扭头问道:“将大郎写给她的信件拿来给我看看。”

下人们敢不从命,忙去问夏禾等人要信,一通忙活之后终于在杂货间最里面将信寻了出来。

孟怀鸣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他手指颤了颤,而后吩咐道:“去着人告诉大郎,不会写家书可以不写,没人稀罕。”

下人闻言一怔,疑惑的看了孟怀鸣一眼,谨慎的问道:“公爷,只传这一句话吗?”

孟怀鸣冷静的看了他一眼,拧眉道:“怎么?你还有别的话想说?”

下人神色一敛,忙正色道:“小的不敢。”于是灰溜溜的下去办差了。

等远在边塞的孟放收到家中的传话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哑然片刻,嗫嚅了一下,低声问道:“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父亲如此说,让我情何以堪。”

传话的人摇了摇头道:“家里一切安好,家主的话既已传到,小的这便回京复命了。”

“哎,等等,蜜娘可还安好?”孟放抬头仔细问道。

传话的人目光闪了闪,他想到家主交代的话,拱了拱手道:“都好。”说罢转身便走,独留孟放一人站在营外吹着冷透了的春风。

千里之外的长安齐国公府,揽月轩。

孟怀鸣的奶娘亲自来照料孟瑶华药食,在国师大人的全力救护下,孟瑶华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三日后,她幽幽转醒,一睁眼便对上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她恍惚了片刻,定了定心神,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含章宫。

没错,她重生了。

这具躯壳里的芯子来自于十二年之后的她,而之前的她怕是早已随着汩汩鲜血的流失消散了。

想到自己之后还会被不停地废黜、复立,废黜、复立,然后孤寂的病死在宫中,到死不曾得见天颜,她顿觉人生乏味,不禁生无可恋的垂了垂眼帘,有些自暴自弃的将头歪向一侧。

“逆女!”

孟瑶华睁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蒲扇似的大巴掌高高举起,迟迟舍不得落下,那人颤抖着手,又重重的叹了一句,“逆女!”最后还是把手轻轻收回。

孟怀鸣一甩袖,冷哼一句:“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损伤,否则视为大不孝。”

孟瑶华静静的沉默了片刻方才回道:“我真的不是在寻死,父亲信吗?”活着没趣儿是一回事,寻死觅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分得很清。

“你最好是!你阿娘九死一生生下你不容易,莫要做傻事。”良久,孟怀鸣叹道,“另外,圣上遣你回家不是针对你,他只是不满意我,你切莫多心。”

孟瑶华躺在床上费劲巴力的点了点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煞白,浑身上下瘦的就剩把骨头了。

孟怀鸣见她这副惨状,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憋闷,虽然他处置了说闲言碎语的下人们,可这股妖风岂是那么容易消散的,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在洛阳有处景致不错的园子,你暂且去那里修养修养身子。”

孟瑶华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问道:“爹,夏禾她们呢?”

孟怀鸣身形一滞,难得心虚的垂了垂眸道:“护主不利,发卖了。”

“……”孟瑶华情急之下,忙要挣扎起来,岂料喉间传来一阵痒意,她不可抑制的剧烈咳嗽起来。

孟怀鸣走上前去,替她拍了拍后背,不由说道:“还没卖,再有下次,为父定不饶恕她们,你亦好自为之吧。”

孟瑶华知道夏禾她们暂时还在府中,只是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们必是要吃些苦头的,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她们,哎。

她咳的惊天动地,久久才平息下来,心口又一阵阵丝丝落落的发疼,她不由的蹙了蹙眉头。

孟怀鸣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来,伸手递给孟瑶华道:“这是为父在洛阳城置办的茶楼,很是繁华热闹,你若在洛阳待的烦闷了,可以去此处逛逛。”

孟瑶华抬眼一看,是洛阳歇芳楼的地契,她心中了悟,知道父亲此举是让她散心,不是撵她出去,遂也收了。

只是想到那十二年的憋闷时光,孟瑶华仍是忍不住提了一嘴:“爹,我不想进宫了。”

孟怀鸣顿了顿,而后开口道:“此事以后再论,你先去洛阳将身子养好。”说罢,便起身出了房门,在门扉将要关闭的时候,他低叹了一声,“你便是你,为父从没将你看成任何人。”之后,便是一道极轻的关门声。

孟瑶华哑然失笑,怀里揣着歇芳楼的地契,一偏脸又昏睡了过去。

禁庭之内,辛励头上绑着一道药带,鼻子塞塞的,正端着一碗汤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昨夜里受了寒,今早身子便不爽利了。

太皇太后在一旁说道:“紫极宫地势有些低洼,一到雨季便多潮湿闷热,历代先皇每遇此时便会游幸东都洛阳,陛下何不效仿?”

辛励将喝净的药碗递给盛福,闻言正色道:“皇祖母所言极是。”

“哀家听说你把孟氏遣回娘家去了?”太皇太后抬头试探道。

辛励显然不想多言此事。

太皇太后见状道:“哀家知你不满孟家,只是你如此落孟怀鸣的面子,到底不美,等过段时间便将人接回来吧。”

“嗯。”辛励冷淡的点了点头。

“哀家近日身子惫懒,乏力的紧,就不随你去东都了,那蒋妃也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太皇太后说道。

“嗯,蒋妃善解人意,陪在祖母身边替朕尽孝再好不过了。”

皇后与蒋贵妃的争执早就传入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皇帝如此重罚皇后,可见心里是十分疼宠蒋贵妃的,这可不妙,后宫之中讲求个雨露匀沾,况且陛下正值少壮之年,还未曾诞下皇长子,若皇长子不是生在楚氏女腹中,到时候自己百年身后,楚家一定会被清算的,毕竟自己当年称帝,曾楚氏代辛过。

不过看皇帝这模样,也并不像多离不开蒋妃的样子,太皇太后稍稍放心了些,只盼着侄孙女的肚子能够争气些,早日诞下皇子,给楚氏留些生机出来。

辛励后宫有分量的无非一后二妃,皇后被他遣回了娘家,蒋贵妃被太皇太后强留了下来,能带去洛阳的只有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孙女楚贤妃,他岂能不知太皇太后的算盘,不过,无关紧要。

第5章

人间四月,草长莺飞,一路上连空气中都透着芬芳的味道,令人闻之忘忧。

一辆低调宽敞的青稠马车上,坐着孟瑶华主仆三人。

“听说洛阳牡丹冠绝天下,主子,咱们这次去洛阳正好赶上花期,可千万不能错过啊!”夏禾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倒是奇了,我们在南疆什么花没见过,你怎么稀罕起洛阳牡丹来了?”桃枝疑惑的问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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