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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书珩无声笑了。

这点小病其实不算什么,但她小题大做的模样很是可爱。

他抵唇低咳:“辛苦夫人。”

裙角匆匆消失在门后。

晏书珩听到她唤竹鸢拜托祁君和请大夫的声音。竹鸢应下了,再回来时,不忘添油加醋:“昨夜郎君回来时身上湿透了,额头还有擦伤,看着真是叫人揪心,但郎君回来第一句话竟还是问起娘子睡了没。”

晏书珩没有听到阿姒回答。

但她再回到屋内时,垂着长睫,面上怜惜又动容。

他满意地笑笑。

竹鸢这侍婢的月钱可以提一提。

阿姒在榻边坐下:“额头怎么受的伤,为何不说,疼么?”

晏书珩淡道:“轻微擦伤,夫人适才都未察觉,可见伤得不重。”

这话怎有些幽怨?

阿姒俯下身,一手撑在榻边,一手去摸索他的脸颊。

晏书珩安静不动,她像一片软云慢慢靠近,停在他上方,投下缱绻的阴影。

她稍微靠上了些,他对上的不是她的脸颊,而是别处。

那片软云顿时有了触感。

晏书珩偏过头。

阿姒把住他的脸,指腹轻触他眉头,察觉青年眉心皱起,调笑道:“都是夫妻了,还害什么臊。”

指腹下的眉心蹙得更深。

晏书珩闭上眼。

不去看不该窥视的地方,也不去想她话里暗示的那些旖旎过往。

属于她和江回的过往。

她身上清淡好闻的香气压下来,那张温柔的渔网张得更大。

甚至贴上他鼻尖。

晏书珩仍闭着眼,眉间一派流云般的澹泊,手指却不觉蜷起。

阿姒浑然不觉,对着他额际的方向轻柔地吹气:“这就不疼了吧?”

晏书珩闭着眼,没回话。

阿姒看不到他神情,只当他病得无力回话,又在他额头吹了吹。

腰际忽然掐上一只大手。

力度又大又克制。

他烧得声音沙哑,落在耳边像他粗糙指腹挠过掌心,酥酥痒痒:“夫人……别离我太近了,我怕我克制不住。”

阿姒耳朵热了起来,她伸手去扒开他的手,迅速起身摸到盛着温水的水盆,绞了块温热的湿帕子覆在他额上。

“烧糊涂了,你得降降热……”

她垂着眼喃喃道。

晏书珩笑了,语气平淡不带丝毫调侃:“都是夫妻了,害臊什么。”

阿姒顾念他病了,不同他计较,只温柔道:“乖,病了就少说话。”

晏书珩听话地噤声。

郎中很快来到,看过后称并无大碍,阿姒放下心来,到屋外和祁茵说话。

祁君和则留在屋内:“我听说你得了风寒,又见女郎很焦急,以为病得很重,幸亏无恙,否则只怕女郎要担心了。”

晏书珩撤去额上帕子,定定看着祁君和,淡道:“我只怕她不担心。”

祁君和被他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得窘迫,苦笑:“怪我不解风情,郎中请得太快。”

晏书珩慢悠悠道:“子陵尚未娶妻,没被妻子照顾过,自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已为人夫者为何如此矫揉造作。

“左不过一个情字罢了。”

他兀自叹息着。

祁君和被他说得噎住,想脱口说那女郎也不是你的妻子。

但看到晏书珩苍白的脸,他最终作罢,只说:“你好生歇息。”

晏书珩只笑了笑。

屋外,阿姒用竹竿探路的声音近了,原本还有说有笑的青年忽然撑起身,捂着嘴唇艰难地咳起来。

祁君和摇着头离去,走出几步还能听到屋内一双人的对话。

“夫君,你没事吧……怎咳得这般厉害,莫不是郎中误诊了?”

“……无事,夫人不必担忧。”

声音柔婉,关切万分但也焦急万分的,是阿姒。气若游丝但怕夫人担心便刻意压抑着咳嗽的,是晏书珩。

“咳得这般凶,我光听着就难受……要不把郎中叫回来?”

“无碍,不过是呛着水了,夫人借个肩膀让我靠会即可。”

……

祁君和加快了离去的脚步:“昨日那人大抵是我见到的鬼!”

.

晏书珩直到黄昏才退烧,这大半日阿姒晌午觉都未歇。

青年目光紧随着榻边的女郎,嘴上说着无碍,却不住轻咳。

阿姒忙给他递水。

饮过水后,他的嗓音适时地清润起来:“这还是头次生病有人照顾。”

阿姒像咬了未熟的枣,心中酸涩。

他曾说家中只有祖父,她怕惹起他的伤心事并未多问,如今他又说头次,便是自幼便无父母照料?

她握住他的手:“夫君别怕,往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晏书珩敛起散漫的笑。

他认真凝着阿姒,她笃定的模样可真像自告奋勇要保护狼的兔子。

手不自觉轻触她眼上缎带,隔着丝绸描摹她的眉眼,晏书珩仍觉不足,想拉下缎带看看她,手刚触到绸带却又放下。

最终,他只莞尔一笑。

一夜后,晏书珩已无大碍。

次日,祁茵邀阿姒一道逛市集,于是几人早早地乘车出行。

祁氏兄妹一个温文谦逊,一个活泼热烈,看着感情甚好。马车上,祁茵十句话九句不离她家阿兄。

“阿姒可喜看话本?阿兄写了不少话本子,我给你偷些来!”

想到话本,阿姒便苦恼:“自从看了一本‘无名先生’写的话本,迟迟等不到后记,便再也不想看话本了。”

车内陷入寂静。

祁君和惭愧地咳了声。

祁茵看向身侧兄长,凑过去小声问:“阿兄,你说怎么办……”

阿姒很敏锐,不大确信地问:“难不成,‘无名先生’是祁郎君?”

祁君和拳头抵着唇,耳朵微红:“家妹喜看话本,我闲时便给她写一些,粗俗之作,登不上台面。”

阿姒双眼亮了:“那狐狸假扮书生未婚妻的故事可有后文?”

祁君和疑惑地看向晏书珩。

晏书珩倒是很坦然。

祁茵未察觉他们的暗流涌动,抢先道:“阿姒记错啦!狐狸不是假扮书生未婚妻子,是扮成书生哄书生的妹妹!”

她兴冲冲说起:“话说有个书生和妹妹相依为命,书生出门时遇到贼匪身死,一只躲避道士追杀的狐狸精经过此处,占了书生身子住进他家中养伤,时日渐长,狐狸和书生的妹妹日渐亲厚,后来还以兄长身份送妹妹出嫁,可惜妹婿意外战死,狐狸担心妹妹伤心,便同时假扮书生和妹妹夫君。”

祁茵忽地停住了。

阿姒看不见她神情,追问:“后来呢?”

祁茵看向祁君和:“阿兄……后来你为何不往下写了?”

祁君和没看她,低眸苦笑:“江郎才尽,实在无法续笔。”

可阿姒听来却像是他不忍再写。

但她没再多问。

.

下马车后,祁氏兄妹走在前头,晏书珩和阿姒并肩而行,他等着阿姒的试探,可她却好似完全忘了此事。

经过一处卖首饰的铺子,有妇人吆喝:“夫人买个簪子吧!”

晏书珩看向阿姒发间,那里别着支小小的芙蓉簪,雕工很是拙劣。

但阿姒很是珍重,一直未摘下。

他牵着她走入铺子,挑了支簪子:“玉簪温婉,更适合夫人。”

阿姒原本很喜欢漂亮首饰,可眼下她看不见,自己都欣赏不了,美丑又有何异?

但他想给她买,她也不会扫兴。

晏书珩观她神色,漫不经心道:“是不喜欢我挑的簪子么?还是说——

“夫人只钟情于旧簪?”

阿姒想解释,但她从他话里品咂出别的意味,改变了主意,曼声问:“想知道我为何钟情这木簪么?”

“不想。”晏书珩淡道,

他取下木簪,换上白玉簪。

拇指抵着簪头,中指指腹抵着簪尖,一使力,木簪应声而断。

阿姒愈发确定他在吃味,故作心疼:“你怎给我折断了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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