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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失序〉

有些时候,人会在没有人碰触的地方,自己先痛起来。像是某种神经误判,或者记忆在重播时,不小心按到了原本以为删除的段落。

补习班放学後的教室,安静得只剩下冷气与墙角时钟的滴答声。我坐在讲桌後,桌面摊着今天的作文卷,但我一张都没有看进去。视线虽落在稿纸上,却像是落在一片空白上。

我知道这几天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不是因为累,不是因为工作量大,而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混乱与崩离感。我甚至开始害怕与她对上眼神,害怕每一次互动都再推近一步,让我无法承受那个「越来越好」的进展。

「越靠近,越不安。」

譩乔的靠近让我觉得温暖,却也像某种过强的光源,彷佛让我心里那些没整理好的残骸无所遁形。我不是不知道她在努力,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坚定。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无所适从。

前天她递来一张便条纸,上头画着一只小怪兽躲在书堆里,露出半张脸。「今天是守护日,老师可以安心躲起来没关系。」那句话让我当场怔住。那不是一张单纯的涂鸦,而是一份她对我状态的理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允许我暂时失能的温柔。

可我却连一个回应都给不出来。

我发现自己开始习惯慢下来、习惯有人默默放下一杯茶、习惯某个时段她一定会经过。但同时,我也陷入深深的恐慌:这些如果不是我控制得来的呢?如果有一天她不再这样了,我该怎麽办?

一种强烈的防卫本能让我下意识想要收手、退後、断线。我开始不接她的讯息、不回应那些小卡片,甚至在她靠近时找藉口离开。我说不出「我需要你」,也无法坦白「我怕你离开」,我只能不断创造距离,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伤害。

而她却还是站在那不远处。

譩乔不是没发现,她不是迟钝的人。她曾经忍不住质问过我:「你是不是不想再理我了?」她也曾难过到沉默、转身离开。但每一次,她都还是回来了。

她回来的方式很简单。有一次,在讲桌上放了一张卡片:「你可以什麽都不说,我只是让你知道,我在。」

我盯着那张卡片很久,却终究还是没有动笔回信。不是不想,是不敢。我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语气回应这份从不要求回报的坚持。

我其实很清楚自己正在退缩,甚至带着一点自我惩罚的逃避。但我无法控制这种情绪,它像cHa0水一样,一涌上来就把所有建构好的信任冲得七零八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晚,我坐在办公室里,一遍遍翻找着cH0U屉。那些她曾留给我的便条纸、小图卡、饮料杯套……都还在,安安静静地躺着。可我却觉得自己渐渐变成一个连这些都配不上、也握不住的人。

我不知道她还能等我多久。也不知道我自己什麽时候能整理好这一切。但我知道,现在的我,正在往她无法靠近的方向走去。这一切,都已我无法掌控的速度在崩解。

那天傍晚,她依然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照例拿着那杯微微的玫瑰清。我看见她走近的瞬间,本能地想把桌上那些她曾留下的东西收起来,但我没动。

她把饮料轻轻放下,没多说什麽,只是望着我几秒,像在确认我是否还愿意接受她的靠近。

「今天b较冷,所以我没加冰块。」她说得平淡,却很贴心。

我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谢谢。」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窗边坐了下来,从袋子里取出几张图卡,一笔一笔地描着轮廓。那画风我很熟悉,是专属於她Q版与写实之间的小怪兽风格。只是今天,怪兽们不再只有她熟悉的形象,而多了几个新角sE。

我不自觉站起身,走近一看,那些卡片上有一只抱着书的怪兽、一只藏在纸堆里偷看世界的怪兽,还有一只头顶贴着「我正在恢复中」的小纸条,歪着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想起我自己。

譩乔并没有问我要不要留下这些图卡,也没有强求我一定要看懂。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把画好的图排整齐,用一个小夹子别在讲桌边缘,然後才安静地回到她的位子,继续翻着课本,好像那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但我知道,那不只是「日常」而已,那是她,选择留下的方式,是她的答案。我站在她身後,看着她发尾在空中缓缓摆动,听见她笔划纸张的声音,忽然有一种感觉——我并不是被b着打开心房,而是被允许用自己的节奏慢慢松动。

那晚,我终於打开了那本夹着小怪兽涂鸦的笔记本。那是懿瑾留下的。笔记本的封面有些旧,边角也卷了起来。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抗拒,但却出奇地平静。

翻到其中一页,是大学时候懿瑾画的速写,那天她说:「我们总是太怕变了样,结果反而什麽都没留下。」

我忽然想起,她离开前不久,曾经问过我一句话:「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会记得我们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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