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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乐说:可以了,将就吧,那也总比径直跑到坏人那里去好。

我说:这样的小事情我听你的,我以后决定大事情即可。

我和喜乐牵着马出来,决定给这小马取个名字。喜乐打算叫它小扁,我觉得这着实像带鱼的名字,说:不行。

喜乐说:你看这马,多扁啊,脚也短,叫小扁最好不过。而且你说的小事情都由我来决定。

我说:可是取名字实在是件大事情。

喜乐说:管它呢,反正以后我就决定两种事情,一种事情是小事情,还有一种事情就是我负责判定一件事情是大事情还是小事情。

我和喜乐从驿站出来,站上高处,环望四周。那十年相处的地方就在山顶上,而由于这是最大的香火最旺的寺,所以在山脚下已经渐渐形成一个很小的集镇,由一个驿站、一个酒楼、一个当铺、一个打铁铺、三个客栈、一个杂货店组成,就是两条街,十字交叉,往前通往长安,后面是少林,左边向丝路,右边向大海。在中心地方挂一副对联,面上极度不工整,上联是:莫要。下联为:回头。横批倒是工整的四个字:莫要回头。

这样假装深奥的东西要看它出现的地方,出现在这样禅机无限佛光四射的地方,就是真理。凡能仔细想想的东西最好都不要去想,因为我实在不明白,这意思是说,不要一些东西回头是岸呢还是不要回头。

而不知道哪里侵袭来的风沙已经漫住这个小集镇。这是荒野处竖起的一个神圣地方,尤其在夕阳下面,好多不明白真相的人在莫要回头那里就开始磕头了,而所有东西好像都可以被一阵大风沙刮去。

外面似乎也很平静,但大家都知道上次的比武以后,江湖的关系已经微妙,而朝廷也有了微妙的反应。有些地方可能因为长久太过于安定,已经打杀声成一片了。

就在这样悲凉的落日下,我身边的姑娘叫喜乐,那倒也算了,关键是马还叫小扁,真是无法使人产生豪迈的气概。

而我和喜乐无论如何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人说过要做什么。我问喜乐,我们要往哪边去?我想,喜乐也肯定比我更不知道。

喜乐说:我们可以去长安,那边大,可以去买一些衣服。

我使劲回忆临行前师父、方丈有没有任何事情对我交代,可他们只是说:你走吧。

眼下只好去长安。长安,多好听的名字,国都,那地方除了从来没有长安过以外别的什么都好。西去长安,有几百里路,骑驴子过去需要晃悠两天,那就意味着骑小扁过去需要三天。

小扁真是一匹善解人意的马,所谓通人性不过如此,人累了它就累了,人睡了它就睡了。我和喜乐本来打算在马背上打个盹,结果醒来发现小扁睡得比谁都香。喜乐两脚一夹,小扁猛然惊醒,哼唧一声,缓缓前行。

喜乐问我:这马何以站着睡觉?

我说:它聪明,若是它躺下睡觉你我不都全给摔着?

喜乐说:真是好马。

我说:此去长安,不光凶多吉少,而且真是毫无意义。

喜乐说:你怎知是毫无意义?

我说:因为实在不知道去干什么。

喜乐说:我觉得还行。不知道的事情怎么知道有没有意义呢。

我说:真是莫名其妙。

喜乐说:那为什么你说是凶多吉少呢?

我说:不知道。我师父师兄出去办事都得说,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不知为何。

喜乐说:可能这样说,万一出去失手死了,大家都觉得是应该的,万一没死,就好像很厉害一样。

我说:喜乐,你真聪明。

喜乐说:你也聪明啊,而且你看东西能那么具体,那么仔细,真羡慕你。

我说:没什么,只是观察入微。

喜乐说:可是,似乎,你难道没有观察出来我们已经半天在原地不动了吗?

我低头一看,小扁又睡着了。

我问喜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喜乐说:我怀疑是我说出“真是好马”的时候,它又睡了。

我说: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啊?

喜乐说:只能先弄醒它再说了。说完两脚再一夹,小扁又哼唧一声,可是依然没有动静。喜乐说:完了,这马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了。说完跳下马,扯了扯尾巴,那马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说:不行吧,这马不能一路上成为我们的累赘啊。你踹它两脚。

喜乐说:这种小事情,还是由你来做好了。

于是我也下马,用力踹它一脚。小扁哼唧一声,还是没有具体反应。我和喜乐相对无语。我说:难道只能挖它眼珠之类才能弄醒?那能不能顺便多挖一点东西烤了吃?

喜乐说:你对小扁真是一点没有感情,反正今天也很累,不如就地歇一会儿,等天亮再说吧。

我记得在小的时候有一次是这样,因为做点东西的事情大家偷偷跑出去在外面过了一晚上。当时还有我师兄,而我师兄现在在做什么,我不由想起。我们从小长大,寸步不离,无话不说,当然也无话可说,除非寺里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他同我的性格一样是属于难以形容的,因为在一起时间太过于长久,导致这次不能朝夕相伴觉得很轻松。可能我一直想要做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以前的事情大家彼此都知道得太清楚。

今天是我和喜乐,我们找到旁边一棵树下,小扁还在离开树大概十米的地方自顾自站着睡觉。晚上空气很好,星星总能看见,我说:居然从寺里出来了。

喜乐说: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太大变化,都一样。

两句对话,大家就昏昏沉沉了。不知道靠着睡了多久,我突然觉得有东西在身边,马上惊醒,站起来说:谁?

喜乐也被我吓醒,抱着我腿。

我眼前赫然是一张马脸。

我和喜乐松一口气。喜乐摸着小扁说:我想,我们哪能被追杀得这么紧。

我说:吓我一跳,继续歇会儿吧。离天亮还有多久?

喜乐说:至少还有几个时辰吧。一晚上真长。

我说:那是因为有点意外。没有意外,什么都短。

我和喜乐闭上眼睛。小扁居然在边上开始瞎哼哼。我说:完了,这马缓过来了,开始精力过旺了。你看你,你挑的什么怪物。

喜乐在一旁蹭蹭我,睡意地说:管它呢,睡觉。

我记得当时伴随着马哼哼,我想了很多事情,比如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的无法预测以及这种彻底的无知带来的恐惧,我发现想得多真是毫无意义,因为一切都是一场强行发生和被迫接受。

第二天醒来。天色微亮,我闻到轻微青涩花香,空气里还有露水味道。难道这就是喜乐传说很久的花露水的味道?远处有些看不清楚,似乎有一些不高的山掩在雾气里。喜乐还在熟睡,我凑近她仔细打量,真是漂亮的脸,似乎比我在寺庙里看见的漂亮。为什么,我想,难道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睡梦中的容颜?而当她不看我的时候是否显得特别动人?我想了半天,最后沮丧地发现不是的,是因为今天有了参照物,就是旁边那张马脸。

而更加沮丧的是,小扁居然又睡了。

我想,我们仨,或者说,我们两人一马,会不会因为睡觉的时间完全不一样,永远没有三个都醒着的时候而导致一个月后还在此地?

我想,喜乐和我,无论我依她还是她依我,都可以。但似乎我们都要依这匹作息时间奇特仿佛跟我们有时差的马。

我静静看着喜乐,此间,马醒了,跑到一边去吃了一点草,迷迷糊糊中,我又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喜乐叫醒。此时天几乎大亮。我醒来便说:马呢?

喜乐说:自个儿在树边跑呢。

我马上精神了,说:快趁我们仨都醒着,马上赶路。否则去长安要迟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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