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眯着眼看，半晌才说：「是么？」大约他醒来一直不曾说话，此刻开口，声音竟是十分低哑。秦少竟然不敢辩解，他手心都是汗，心中也不知是惧怕还是羞愧。他只觉得在方瑛的注视之下，彷佛他所有卑劣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一般。方瑛伸出手来，有那么一瞬，秦少以为他气得想打自己，想缩又不敢缩，便呆呆地僵在那里。方瑛却只是伸手去拿他放在枕边的簪子罢了，见他这样，便不由轻轻蹙眉，说：「你怕甚么？」秦少不敢说自己是做贼心虚，只好讪讪地不说话。方瑛瞥他一眼，哼了一声，就说：「你坐近些。」秦少咦了一声，忍不住就抬眼看他。他还以为要被打，怎么居然没有？方瑛拿着他的那根木簪，轻轻地转着，看了看，才淡淡地说：「你的手臂都麻了吧，我替你梳头好了。」秦少哪想他非但不责怪，反而肯替他梳头，想是信了他的话，心里感激得无以复加，连忙坐了过去，竟然有些得意，想，也不知他给别人梳过不曾？不过很快的，他就知道了。方瑛大约也是从未给人梳过头的，摆弄了半天，却还是不曾梳顺。秦少被他弄得头皮发紧，却又不敢开口，生怕这人发了脾气，不肯替他再梳。哪里想到方瑛还真是不成，一把头发收拢不住，手一滑，竟把簪子也跌落了下去。这下两个人都啊了一声，秦少心急起来，想要回头去看究竟跌坏了不曾，却又怕方瑛生气，便不敢动。方瑛也十分愧疚，连忙走下床去拾起了木簪，看了一眼，却怔住了。秦少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露出形迹，便笑着问说：「跌坏了不曾？」方瑛一言不发，将木簪递到他面前来。秦少心一跳，定神看去，原来那木簪跌落在地，竟然裂开来，露出内里血红的艳色。秦少知道这下子终于露了馅，只好硬着头皮嘿嘿地笑，心里祈求他可千万别想起来这究竟是甚么。这可是方瑛当初托玉娇娥转送与他娘子的朱钗。他既对方瑛说了自己已有妻室，却把这血珊瑚制成的红簪弄了这些古怪，偷偷地戴在头上，任谁都会觉着不对吧？他不敢去看方瑛，方瑛也不同他多说，竟然取出藏在其中的红簪，放在他眼前问道：「这是我送与你娘子的，怎么会在这里？」秦少心慌意乱，绞尽脑汁地想着藉口，他当初觉得这红簪太过惹眼，可毕竟是方瑛所赠，竟然舍不得不戴。所以他想了许久，终于想出来一个主意，他将这红簪藏在木簪之中，每日戴着这木簪，还自以为十分的聪明。可今日里却偏偏露出破绽来，还好死不死地被方瑛看到。方瑛何等的聪明，他若是不觉着其中有甚么蹊跷，那才真是怪了。秦少苦想半日，也没被他想出半个藉口来，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去看方瑛。方瑛握紧了那根朱钗，低声地问道：「你家中已有娘子，为何不送与她戴？」第十五章秦少无言以对，他根本编不出个像样的藉口，只好闭口不言。可他心里却忍不住要想，我压根儿就没娶过妻，我能送谁？再说了，你都送我了，我自己戴还是送娘子戴，有甚么分别吗？可这话他也只敢想想罢了，不知为何，他觉得方瑛似乎是动了真怒，这会儿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方瑛忍着气问他：「秦少，我问你话，你要仔细答我！你娘子究竟是甚么人？你到底为了甚么娶她，是另有隐情么？怎么不同我说？」秦少被他看得害怕起来，急中生智，突然说：「她看我不上，所以……」后面的话还不曾说出口，便看到方瑛大怒，高声地质问他说：「她凭甚么看你不上？」秦少没想到这话会惹得他这样恼怒，便有些讪讪，想，真是对不住小翠，被我这样地编排。方瑛动了怒，呼吸便有些起伏不定。两个人都不说话，秦少是心虚，不敢再撒谎，方瑛却不知在想些甚么，握着簪子的手慢慢地捏紧，突然低声问他：「你说她看你不上，所以你随我来这里，是伤了心，不想见她么？」秦少松了口气，想，他信了！便连连点头，说：「是啊！」方瑛微微一笑，笑容冷淡，应是仍有怒意，却不似方才那样教人心惊。秦少轻松片刻，却又沮丧起来，想，他不会以为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吧，娶了人家，又不负责任。方瑛看他片刻，便收起笑意，眼底有些冰冷，说：「秦少，想不到你这样狡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于我！」秦少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他不知方瑛是如何看出的，正想要辩解，却被方瑛愤怒的眼神看得说不出口。方瑛伸过手来，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秦少十分的狼狈，不得不昂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方瑛靠近过来，低声地逼问他道：「你给我用了醉草，趁我醉着，对我做了甚么？」秦少倒吸了一口气，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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