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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工匠附在张大耳边,眼前是摆尾渐止的死鱼:“我怀疑,这塔里第八层,从前出过大事!就在我刚想去查的时候......”他又叽里咕噜悄声说了一会,引得队伍里众人都不耐烦。 张大手起刀落,将鱼生生剖肚,安慰一众客人:“莫急莫急!”说罢却给楚工匠留个眼色,“老楚,你先等等,我也有件怪事要和你说。”

就在二人叽叽咕咕的当下,长长的等待买鱼的队伍里,有个跛脚的男人,盯着张大,眯起了眼。

裴训月拎着鱼笱回到僧录司的这一路上,走过北坊数条长街。她来僧录司也快两个月了,却从未留心司外之地。百姓们来来往往,从巨大的利运塔废墟旁目不移转地路过,仿佛全然不记得一场大灾曾在半年前降临。

再宏大的事,发生久了,都显得遥远。

裴训月把鱼送给胖婶后,回到东厢房,将门拢好,独自盯着纸条。这纸上的字写得实在丑陋,还不如初上学堂的五岁小儿。倒像是成年人用左手写的。校对字迹只怕是无用功。

张大不识字,杀鱼又快,而且在北坊卖了十几年鱼,是个毫无疑问的平民。纸条应该不可能是在他那儿被塞进鱼肚。那只有一种可能,鱼被胖婶放进厨房冰桶里后,有一个对僧录司十分熟悉的人,溜进厨房,把纸塞进了鱼肚子里。

为什么纸上写了七日内呢?七日后到底是什么日子......裴训月拧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被她错过。正在那时,红姑叩了叩门,拿了几件冬衣进来,问:“咦,阿月,你一个人对着空房发什么呆?”

“没什么,在想案子。”裴训月勉强笑笑。自从展刃住进僧录司后,红姑许多时间都和展刃呆在一起,陪着裴训月的时间却变少了。这倒也不奇怪,他俩同做侍卫从小一起长大,算青梅竹马,爱好都相同。“这衣服是他缝的?”裴训月看了看衣服,没说明白,随口问。“可不是么,他才和阿兴呆了一个上午,就学得这么快。他还说,以后要常常和阿兴多学做活呢。”红姑甜甜一笑。

“他是谁?谁是他?”裴训月打趣。红姑红了脸眄她一眼,并不肯接话。裴训月便也撂开,正了色,把红姑拉到一旁,将纸条铺平给她看。红姑看完,脸如冰霜:“你今早出门说买鱼,是不是一个人去查这件事了?这么危险,怎得不叫上我。”

“是,”裴训月点头,将纸条放在炭盆上,转眼烧成了灰,“红姑,我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怕你心思单纯,叫有心之人瞧出来。如今我索性告诉你——”她说着,靠过来,“阿兴,就是那失踪的严冬生。”接着又将来龙去脉讲明。

红姑听得脸色大变。她问:“这是你忽然叫展刃去陪阿兴的理由?”

“对,为了保护。”

“可那纸条上写的是‘僧录司里’,并没写明要杀的人是严冬生啊。”

“这司里目前性命受到最大威胁的人就是严冬生,除了他,还有谁身份是假冒的?”裴训月说,“我想不通的一点是,七日内,到底是什么期限?为什么非得是七日呢?”

“七日后......”红姑想了想,蓦地低低惊呼一声,“在你跳江后感染风寒那段时间,曾经有个帖子送来!”她说来立刻起了身,去西厢房公案处找了半天,回来将一张名帖递给裴训月,“阿月,你瞧这帖子上说的时间。”

裴训月看了那张名帖,写着僧录司亲启,却并没写明是谁收。名帖澄黄盖了朱印,显然是皇宫里发出来的。上面说:二月初一,蒙人可汗将来春贡,届时皇帝将于宫中设宴,诚邀京中各官。

这张名帖,在裴训月病中寄到僧录司来,因此她无甚印象,只隐约记得林斯致曾跟她提过一句,蒙人将来春贡。这春贡每年都有,她没太在意。如今算来,二月初一......时间刚好还有七天!

红姑盯着名帖,半晌,像被雷劈中一般,骇然:“阿月,你方才说,僧录司里身份假冒的只有严冬生一人......可是......”

她没再说下去了。裴训月静静坐着,整个人却如堕雪窖。

谁说只有严冬生是僧录司里唯一假冒身份的?

——她裴训月不也是么。

真正的裴松,还在镇北侯府里养病呢。

如果裴训月在七日内被杀了,七日后的春贡宴,谁会作为僧录司主事去赴皇帝的宴呢?

第28章 夺命谶语

(四.上)蹲守

就在裴训月和红姑对着纸条抽丝剥茧的当下,宋昏独自一人出了僧录司。

他怕招摇,就没牵马,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小半个时辰后,停在北坊一家整发肆前。时人不爱剃发,认为身体发肤受自父母,应当爱惜。不过,北坊里整发肆却开了好几家。无他,只因这里曾有一座巨大的佛塔——僧人总是要剃发的。利运塔塌后,这些整发肆便钻研起旁的营生,净面修须,洗头梳发,兼而有之。

但无论如何,他们做的都不是贱民生意。

“客官,您瞧瞧,想要哪一个。”店小二在宋昏进店前,就先递上价钱单子,表面热情,实际想将他拦在店外。毕竟宋昏这一身破布旧衫,还有那不知道多少日没理过的乱发,都不像是兜里有银子的人。

“除了剃胡子,全来一遍罢。”宋昏看了眼单子,从兜里揣出一方银元宝。小二看见这元宝,像青天白日里见了鬼,上下瞧了宋昏几眼,不晓得打哪儿的土堆里钻出来这么个财主。难道是丐帮的头?他倒也没问来历,只管满脸堆笑接了钱,把宋昏引进铺子里的大木头椅子。椅子前一张方方正正的铜镜。“您请坐,我去打热水。马上来。”小二招呼。

宋昏坐进椅子,望着铺面外,街上人来人往。这整发肆刚好在两街交接处,可以看见四方景象。小二将宋昏的脸上涂满肥皂,用剪刀仔细修着他的鼻须。宋昏就仰起头,一脸无所谓地望着街上不远处,一座旧宅子口。

那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宅子上没有匾额。门口的石狮子也灰扑扑的,突出的脚爪满是前几天下雨溅上去的黄泥。“哎,你们这店开了有些时辰了吧?”宋昏盯了石狮子,问。“嗯,好多年了。利运塔一开,我们老板就在这里开店。”小二说。

“这里两街交界,人来人往的,确实是个开店的热闹地方。不过,”宋昏转了头,“我看对面那宅子,倒是萧瑟得很啊。同周围极不符的。”

“呦,客官这话我们可不敢接了。”小二笑, “恐怕你不知道,那宅子的主人,是当今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官儿呢。这宅子不过是他在北坊的外宅,听说空置许多年了,没人住。就只有几个家仆看着。”说着,只见一个跛脚的男人从远处慢慢地行过,停在那石狮子前,手里拎着一尾鱼,用钥匙开了大门。

”喏,你看那男人就是一直住在里头看家的。只不过沉默寡言,都不怎么和街坊说话。”小二碎嘴。

“原来这样,”宋昏轻轻道,不敢大动作,生怕小二的剃刀刮破了他的鼻子,“不过,我来北坊快三年了,也没听说什么大官在这里有宅子,让我猜猜,此人姓什么,是六部,还是内阁,难不成姓李?”

小二见他嘴上没个把门,索性打断:“姓卫啊,内阁的卫学士。他的外甥姓裴,在我们坊的僧录司里头做官呢。”小二说罢,怕宋昏又大剌剌议论朝官,赶忙转移话头,将热手巾敷着宋昏的脸,聊起坊里的新闻来,说蒙人春贡在即,上头很热心,可坊里的百姓,却好像不似往年那样热闹筹备。

“今年确实比往年冷清。”宋昏在手巾下闷哼。

“可不是。岁贡原先三年一次,后来改成一年一次。那塔一塌,游客又少了许多。尤其是胡商蒙商,本来交的赋税就比我们本地多了快一倍。他们现在怨气可大啦。”小二说到一半,倏忽后悔自己失言,连忙对宋昏改口,“哎呦,瞧我这嘴,光盯着别人。那外商交税多,但他们卖的东西也别致,价贵。那我们该交的也一分不落不是?这年头,谁家生意都不容易呦。”L~R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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