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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中乾听得一愣一楞,老脸微红。

这还委婉呐?

“放心,宋老弟,我这有的是。”他拍拍胸脯。

宋昏笑笑。手掌一摊,已见一金。“这是定金,大人说如果满意,以后再订。”宋昏道。袁老板连忙袖子一拢收了金子,声音放低:“宋先生里面请?我里头厢房有好多稀奇的小衣,与其麻烦您来拿溶线,直接我给你照着做几套便是。”

“不必,只要溶线即可。”宋昏摇头。

袁中乾见推销无果,也就罢了,收了银子,喜滋滋地挑了个翠缕金丝的锦囊,放了两捆溶线进去,又把自己绘制的鸳鸯缠颈花样,摹了两张,同那小银鞭、玛瑙手铐、玉塞和香蜡,一并收进紫檀木盒中。

“宋先生,收好。”他交货时,暧昧地拍拍宋昏的手。

“知道。”宋昏嘴角弯了弯,提着木盒往僧录司走。小二见老板一会发怒一会又笑,摸不着头脑,问:“老板,下次见到这臭烧尸的,让他进店吗?”

“嗐!胡说!人家是宋先生,什么臭烧尸的。”袁中乾负手,哼笑一声,“没想到这裴大人,年纪轻轻,也是个好这口的......”

袁中乾说完,回身,穿过人流攒动的铺子,走入一条通向后宅的狭小通道。通道幽深晦暗,看不清脚下。小二殷勤,送来蜡烛,跟在袁老板身后问:“老板,要把裴大人记在贵客的名单里么,以后要是来试衣,咱们也能照应......”

袁中乾点头,又朝小二悄悄吩咐几句。二人低语着,逐渐走出了通道,只见那后宅竟然别有洞天,是一处极宽阔的院子,院子两旁都是厢房,木门紧闭,却能隐约听见房中轻笑人声,和透过门纱显出的影绰人身。巨大的黑色帐幔,连接起两旁厢房的屋檐,将所有光线遮了严严实实,只能凭手中的蜡烛视物。

“那间房的客人是谁,进去多久了?”袁中乾站在院中,盯着某一处厢房,蹙眉问。

“工部秦侍郎,带着个陌生孩子进去试衣裳,快两个时辰了。”小二小心翼翼答。

“催一催吧,”袁中乾哼一声,“这姓秦的仗着自己得太后宠信,来了多少次了,光试不买。”他吩咐完,负了手,在黑暗中熟门熟路独自摸进了最里头一间空的厢房。

厢房里放了成堆的锦缎。这里是袁中乾的绣品库,也是他数年的心血。锦缎和墙之间有一小段空隙,摆了张木案。他坐在案前,点起灯,见眼前高如小山的布匹堆,在光影绰绰中显得窒闷。案上摆了张设计了一半的新衣花样。他之所以将设计衣裳的木案摆在这间房中,不为别的,只为身后这堵墙。

墙上被他凿了一个极小的洞。透过这个洞,能看见一墙之隔的厢房内,不同的达官贵人们在试衣。

当然,他们还会做点别的。

袁中乾趴着,将眼睛对准了那个小洞,静静地看着。

他已经如此看了数月。

第10章 挖眼金佛

(十)有鬼

朱府。宋昏在裴训月出门前,刚刚好拎着礼盒缓步而来。

那木盒一看就贵重。“你去了袁记?”

“是,得了两捆溶线。”

裴训月微微眯眼,从宋昏手里接过盒子,只见上层是装了线的锦囊,下层......

“什么东西。”她瞥一眼,淡淡道。红姑凑过来,好奇地一样样翻看。“这小银鞭给我当武器倒是顺手。”她愉悦。“那你拿着吧。”宋昏揶揄,“本来也是给你的。”

三人虽然调侃,却对溶线的用途心照不宣。朱府实在寥无人烟,周围静得连鸟叫声也无。只有家仆用笤帚除雪,嚓嚓之声不绝。 裴训月整了整腰间微松的衣带,抬头看了宋昏一眼。只一眼便转头,盯着不远处的石凳出神。

那一眼中没什么特别神色。宋昏却觉得心里一滞。是他锋芒太露?可他自觉已然收敛。

是她不信他。

宋昏垂了眸,将木盒从红姑手里夺过来,用一根中指勾着,吊儿郎当地往回走。“这溶线大人收好,木盒我捎走了,赶明儿请把一金报销给俺便是。”他嚷嚷,“再不回林子里,我那炉子都要荒废啦,只怕这几天烧尸生意不少呢。”

说着,隔着重重庭院,八角门前,他朝她鞠了个躬:“草民先行告退。”

裴训月不语,点点头便任他行远。

“红姑,这线你贴身收好,它沾不得水。”她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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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训月又转了个身,这回便和红姑面对着面。她望人时从来凝神:“红姑,你之前说叫我警惕宋昏,怎么如今自己倒信他如心腹?”

“试问京城之大,除了爱穿华服的贵族和专做绣活的裁缝外, 有几人听说过袁记的秘方?他一个平民焚尸工,竟然能从尸体落水联想到溶线。”裴训月皱眉,“实在太奇怪。”

“此人武功颇高,看似邋遢实则心细如发,警惕他是没错,”红姑思忖,“可我觉得他买溶线,绝非有什么坏心,不过是希望你速速破案罢了。”

“我破案,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没准儿,是为了赏金?”红姑道,“你不是说,聘他为临时仵作,如果有功,必定有赏吗?”

“验尸的活,他已干完了,这几日却还流连朱府。”裴训月摇头,顺着宋昏方才离开的路,一步一个脚印拓上去,“我倒宁愿相信他是爱财。”

红姑不语,抿唇。片刻,方冷笑道:“你不会,还在把宋昏和他联想到一块儿吧。”

“阿月,侯爷的一百长鞭,你都忘了。”

裴训月闻言,怔怔停了脚步。她蜷手望天,一言不发,却觉得后背倏忽像有虫蚁啃啮。

那不过是鞭伤的遗痛。

四年前的冬末,太祖薨,太子李继昀即将登基,却没有立刻举行仪式。而就在一月之后,正月十五,东宫一场突兀的大火,烧得李继昀尸骨成灰。有人说是元宵节放灯,有人说是太子自焚。太后却不仔细调查,只草草宣诏,说是翰林院送去宫内的书纸易燃,以意外论,罔顾京城各坊百姓哀哭不绝,祭烟漫天。

不论何因,都是国丧。翰林院最有名的才子朱学士甚至因此谢罪自尽。

裴训月从侯府重重守卫里一拳一脚闯出去,说要去皇宫天坛,长跪上书,求一个真相。

镇北侯裴振安一百长鞭,把她打得奄奄一息,才阻在府里。

“死了就是死了,从此,天下都当没有李继昀这个人!”那是阿爹头一次对她发下滔天大火。

一百长鞭当然舍不得打实,府中各人都来劝,弟弟裴松还替她挡了几鞭子,裴训月那浑身的伤依旧见了骨。红姑和娘轮流帮她换药换纱布,治了两三个月才好全。

从此,李继昀三个字成了侯府上下无人敢提的禁词。

裴训月盯着地上的苍砖出了神,耳边一片空寂。蓦地,听见嚓嚓扫雪之声。

三年乍过,像一场大梦。

“忘不忘的,也都过去那么久。”她垂了眼,“我只是对宋昏生疑罢了。”

红姑叹口气。“我知道,是我刚才扯远了,”她摸摸裴训月梳好的冠发,“阿月,我只是怕你又入歧途。”

裴训月垂头,不答。红姑叹口气,收手,独自进了房:“转眼都要傍晚了,过一会我们就去堂屋吧。只怕朱夫人又要叫人请去吃晚膳。”她转移话题,边说边取出鸦青软布,擦拭着自己的小刀。

裴训月依旧站在原地。红姑的话犹在耳边,可她性子单纯,从小一心练武,唯主命是尊。 而办理朱府的案子,是裴训月深居侯府长这么大,头一回独自行止,没承想却遇上了宋昏。

太肖故人的一双眼。

他们都叫她忘了他,难道就真的该忘么?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喉间滞阻,心里悱恻。忽然间,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匆匆行来。回头望,才发现是林斯致。大冬天,他白净的面上却有汗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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